“这……就完了？”
惊风目瞪口呆了许久，环顾周围旷野地，除了满目疮痍，一片血红外，就只剩下一地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尸骨了。
刚刚还狰狞着咧开腥臭大嘴的怪物们，像是从未来过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被一个天空异象给清除了？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帝昊天同样一脸懵怔，满头问号。
本以为至少还得苦战一夜的狼狈局面，竟就更狼狈地仓促结束了。
天空？
他剑眉紧蹙仰望天空，心脏突突直跳，像随时会蹦出喉咙似的。
浓重的不安感越发清晰地爬上心头，摄政王此刻孤身一人站在原地，远眺这片血色旷野，如披上一层寂寥迷茫的轻纱，令旁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姐夫~”
小揽星上一刻还在掐诀布阵，下一秒便兴冲冲地扑向帝昊天。
小孩子就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只知道，这一仗打完了，他可以和姐夫叙旧，更可能很快就会见到姐姐了。
“胡闹！揽星，你怎么可以跑来战场？”
帝昊天的沉浸式思考模式，果不其然被小屁孩成功打断，他简直跟昊岚如出一辙。
布满血水的俊脸上，横眉冷对，目光严厉。
“哎呦，姐夫~我这不是离您这近嘛~”揽星一把抱住帝昊天的大腿，奶声奶气的撒娇道。
以前，这招对付哥哥们最是管用来着。
事实也是如此，帝昊天看着扬起一张可爱小肉脸的奶团子，怎么着都舍不得再发火。
于是便软化下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大手局促地在铠甲上蹭了蹭，一把掐住揽星的脸颊笑了出来。
“你啊~不好好在无极殿待着，满处乱跑！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厉害了？”
“姐夫，我都灵帝境了呀！不厉害吗？”
“哈哈哈~我家小弟最天才，行了吧~”
“其实也不是啦，姐夫，罗森国……已经很乱了。到处都是为非作歹的怪物，百姓人心惶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有些城池直接变成了死城。”
帝昊天一听，联想到罗森帝国军的惨状，自然也明白揽星所言不虚，不觉更是冷汗涔涔。
试想一下，衍国若非有云悠然和他，以及一系列小伙伴坐镇。
如今，是否会和罗森国落得相似境地？
百姓流离失所，凡人不知何时会被当做盘中餐裹入腹中，家家户户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若是那样的话，他帝昊天有什么脸面面对皇兄，面对战死的军中将士，又该如何面对帝氏王朝的列祖列宗？！
思及此，他沉吟思索了片刻，猛地抬头看向疲惫不堪的高渐离等人。
“小离，全军撤回城内，迅速休整状态！”
不知是帝昊天的声音过于冷硬、严肃，还是他脸上的表情一点儿轻松神色都没有，反而看起来格外凝重。
全军幸存的所有战士，不由得心脏提到嗓子眼儿，总觉得事情似乎还没结束似的。
是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结束？！
魅影宫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不对凡人穷追猛打？
魔族会放过到嘴边的血肉，不继续茹毛饮血？
眼下有多静谧，事情就有多不对劲，诡异得令帝昊天情不自禁地直打寒颤，冷汗浸透了后背。
“遵命！”
高渐离一向奉行帝昊天的所有命令，绝不多问，更不会质疑。
他立刻带上因力竭而躺倒于血泊中的王新，以及累到极致靠城墙而坐的周擎江，拖着如有千斤重的双腿走向云卫及清风营所在位置。
“惊风大人……走吧？”高渐离苦笑勾唇，朝惊风和昊岚伸出颤抖异常的手臂。
惊风和昊岚相视苦笑，看向彼此泡在血水里的屁股，无语泪先流啊。
再看看清风营的，暗卫队的，京畿军战士们，又有哪个不是狼狈不堪。
有些士兵，在看到怪物爆炸消失后，当即便一头栽倒在血水地上，睡死过去。
太累、太饿、太透支了。
他们全部人的四肢都跟假的似的，不由自主地哆嗦不已，哪怕想站，意识有，可真站不起来啊。
“得，咱哥几个儿白来一趟，赶上收尾了！”云五‘咯咯’轻笑道，同时伸出手臂，将昊岚从地上拎起来。
云卫作为全场仅剩的精神状态良好的队伍，彻底展开他们到达战场后最有用的一场——‘一帮一，一对红’了。
京畿军有样学样，没昏过去的拖拽着昏过去的，还勉强能战的搀扶着双腿打摆的。
一边收拾着战场上残留的兵器，一边往城内回撤。
旷野被巨石砸出来的一个个深坑，像是提前为所有战死士兵预备出来的英雄冢。
幸存士兵再无余力给已故战友挖坑填埋，不得不就地取材，就地掩埋。
只有那一把把威风凛凛的兵器，插在一个接一个的土包上，才能证明，那些英烈曾经来这世间走过一遭。
他们死得壮烈，死得英勇，却也死得籍籍无名。
……
“不过说起来，兄弟们不觉得自打那些怪物炸裂，天空好像碎过一次后，这丹田……好像一直有些躁动呢？！热烘烘的~”
云八坐在一户破败瓦房的围墙边，擦拭着尚来不及染血的长刀，揉了揉发胀的小腹，闷声嘟囔道。
“咦？你们也有这种感觉？”云一猛地抬头，狭长的内双大眼瞪得溜圆，澄亮澄亮的，闪烁着问号。
其他云卫极有默契地点头如捣蒜，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原来我不是异类啊’的释然表情。
不仅他们如此，就连高渐离、王新、周擎江等将领，惊风、昊岚等暗卫，以及军中修为还算不错的一些士兵们，皆有所感。
仿佛丹田内凭空出现一座小火山似的，时不时溢出丝丝滚烫热浪，流淌过他们的经脉，灼烧着他们的丹田。
本来因内力耗尽而干涸干瘪下去的丹田筋脉，像是一瞬间得以丰盈，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四肢除了肌肉酸痛外再也不抖了。
过度消耗的唯一后遗症，就只剩下‘饿’这一点。
军中后勤兵早已支起大锅，热火朝天的为战士们赶制晚饭，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安宁能够持续多久，速度越快越好。
“咱这该不会是……因为过度消耗内力，再加上高强度战斗的原因，就要集体晋级了吧？”高渐离乐观的傻笑道。
战争已经很悲惨了，他不想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算是苦中作乐吧。
“呃~倒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我们从幽鬼森林走出来前，刚刚晋级到晋神境！这也太快了吧？何况战场……我们啥都没干呢还~”云十二讷讷道，声音里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憋屈感。
“艹！你们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哈！王妃给云卫砸了那么多资源，如今这晋升速度都算慢的了吧~”昊岚突然就不爱听他们这话了，别别扭扭地闷头阴阳怪气。
“怎么着？昊大队长羡慕啊，还是嫉妒啊？谁让我们是老大的直属小队涅~”云二还真就不惯他那臭毛病。
比阴阳怪气，云卫现在可是个中好手，不怕气不死谁。
“哼！”昊岚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独自生气。
他就是羡慕又嫉妒啊，那么多的能量石，王妃可从不是个吝啬的人，尤其对她的‘自己人’，就别提多大手大脚了。
云卫这帮家伙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跟着那么富裕的王妃，还能被看重，从而独自深入幽鬼森立闯荡，一走就是许久。
江湖上，‘云卫’这个大名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们被分配给云悠然时，境界可比惊风和他差了不止一两个大境界呢。
再看看如今……
唉~不想了，说多了都是泪呐~
“嘿嘿，都是自家兄弟，那么见外干啥。来来来，兄弟们，一人两块，老大单独给了我一个空间袋，里边的能量石我一颗没动，咱分分！
既然现在有感觉，就趁热打铁，大伙加快晋升的脚步，总会多一分安全不是嘛~”
云一微笑道，自怀中掏出空间袋，足有五百多颗能量石，一人一两块的话，能飞给不少境界不错的好苗子呢。
能量石这玩意儿，在云悠然眼里是宝贝，但绝不稀缺，有的是。
可对外界来说，这可是稀世重宝，十大宗门里都没几颗。
昊岚他们自然不会和修为、资源过不去嘛，再说了，都是‘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
于是乎，死去的凌旭城突然升起几分‘朝气’。
被大致清理过的破败街道上，横七竖八地盘腿坐了好几百人，一个个五心朝天，心无旁骛地凝神聚气，冲击更高境界。
靠墙根或歪坐，或躺倒的士兵们，虚弱地看着这一幕盛景，心里觉得震撼至极。
好几百人的周身皆萦绕着各自不同的等级光晕，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别提多好看了。
幽暗黑夜中，这些色彩像极了盛世繁华的京城夜景，令人控制不住心生向往。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