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
动弹不得的帝昊天,疯狂抖动眼球,不停朝身侧的迟罡呜咽哀嚎。
他在求助。
此时此刻,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向旁边男子求助。
两行血泪无助地自他眼角淌落。
【迟罡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兵吧……】
迟罡又何尝不想呢?
可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微弱到几不可查地叹息,自喉间溢出。
他做不到啊!
能不能保住帝昊天的命,尚且未知。
冥珂……似乎比十几年前又强悍了不少。
他是不是对手?无从知晓。
但大概率是不行的。
就在凌旭城外几人,面容越发狰狞扭曲地哀鸣时,百里开外如悠闲观影人的冥珂,却微微一笑,面含‘善意’地低下头,俯视脚下如长蛇,长长一列排开的京畿军。
“凡人呐……于我无用,杀了没意思,倒不如看你们苦苦挣扎,痛苦沉沦来得有趣呢……”
“放心离去吧,你们……还能多苟活一阵子……”
说罢,他再次原地消失,没有一丝气息外露,没有一点身体上的动作。
就这样干巴巴的消失在天空,徒留一地冷汗涔涔的凡人。
昊岚、云一等人僵硬地转头,回望向凌旭城的方向——王爷、吾晴、日和、安若浅……她们,还能活下来吗?
‘静音’在冥珂离开后解除,自队伍中接连响起窸窸窣窣的垂泣声。
不少士兵和百姓,死死捂住嘴巴,隐忍地哭泣着。
他们不敢松开手,怕一放开,就恨不得撕心裂肺的放声尖叫。
那些天兵和冥军,是为了解救她们这些凡人而来的啊!
他们何其无辜,何其可怜要遭此横祸?!
噗通、噗通——
突然,此起彼伏的膝盖撞地声陆续响起。
京畿军、少年士兵、幸存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地。
大伙以最虔诚的跪伏之姿,一下下朝天跪拜,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直到所有人都磕出血来。
老天爷,若这世上真有强大的天神的话……
求求你救救那两界英豪吧!
不知是不是几万人的虔诚感动了天地,还是冥珂的所作所为连天道都悲愤交加。
晴空万里的难得艳阳天,突然白日惊雷,紫色闪电划空而落,转瞬即逝。
轰隆隆——
咔嚓咔嚓——
撼动天地的闷雷、闪电巨响,惊扰了满目疮痍的沧桑大地,却并未长久停留过多威慑力。
天空依旧是万里无云,却,突兀地下起倾盆大雨。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像极了‘太阳雨’。
‘哗啦啦’的强烈雨势,恨不得洗涤地面上所有污秽,转瞬便将被血水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地表,浇灌出血红河流。
凡人们迷茫地跪在血河中,久久不能回神。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间除了暴雨倾泻的响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昊岚紧了紧手中缰绳,关节被摩擦得‘咔嗤’作响,他长叹一口浊气,紧闭双眼后猛然睁开,大喝一声,“开拔!”
京畿军必须离开此处,他们太过弱小,于王爷无益不说,很可能是拖后腿一样的存在。
而不远处的其他城池,还有更多比他们无力许多倍的平凡人,等着他们去营救。
孰轻孰重,他和周擎江作为此刻的将领,必须快速做决定。
全军战士默不作声地杵着兵器艰难起身,随他们离去,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祈愿——愿王爷得以幸存,愿凌风不败!
……
至于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冥珂。
他此刻闲庭信步,迈着悠哉悠哉的四方步,缩地成寸,踏空而来。
暴雨倾泻成雾,与他而言却似背景滤布,为他平添更多的缥缈梦幻感。
万点雨滴落,滴滴不沾身……
百里的距离,被他看似悠然的仅用了三步,眨眼间跨至凌旭城墙外。
这一次,他不再临虚而立,反倒落地行走起来。
溜溜达达的,手中牵着个可可爱爱的米奇气球,嘴里似乎还在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欢快小曲儿。
毕竟,能听懂的,都晕过去了。
若是安若浅她们还有意识,一定会分辨出来,这丫的吹的,可不正是欢快至极的‘大哥大哥欢迎你,感谢你来我这里’么……
到底是在嘲讽谁呢?!
冥珂在帝昊天面前站定,足足俯视他被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脸,得有三秒时间,嘴角笑容越咧越大。
他突然俯下身子,斯文儒雅的俊脸离帝昊天被血水糊满面的脸,不足一拳距离。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解放了所有被困住身体的小可怜们。
不等帝昊天和拓跋宏同时做势要高高跃起,他连头都没回,反手伸出手指,愉快轻喃:“困牢!”
不仅拓跋宏,就连脚尖微动的大龙,猛然起身的帝无恨,以及稍稍侧了半面身体的迟罡,都各自被十道银色光柱卡住身体,虽可以挣扎,却无果。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杀!杀!”
大概是被浅浅的鲜血刺痛了双眼,迷蒙了心智。
自拓跋宏的獠牙上不断淌落口水,他把自己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一片。
他声声泣血,字字喧嚣着恨意,却独独失去了理智,彻底沦为一只野兽般只知道嘶吼咆哮,只看得到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他疯狂扭动身体,双臂无意识地抓挠,利爪抓在光柱上,发出金属剐蹭般刺耳的声音。
“师娘、师娘……”
帝无恨在他半步之后,探出手想要拍拍拓跋宏的头,想要告诉他,‘没关系的,我师父天下无敌,一定会没事,她早晚把场子找回来!’
可是,话说到嘴边,却犹有石头哽住喉头,少年僵尸鼻梁一酸,除了潸然落泪外,竟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啧!”被拓跋宏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烦到的冥珂,轻‘啧’一声,撇了撇嘴,再度反手一指,激光柱迸射而出,直接洞穿拓跋宏的喉咙。
跟吾晴的伤势简直如出一辙,激光柱自喉结射入,自后脑勺射出。
只不过与老鬼不同的是,自拓跋宏的后脑勺,到底还是喷溅出少许血肉组织,红红白白的,类似于脑浆与血浆混合体。
他‘唔唔唔’的呜咽了几声后,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腰却被光柱牢牢钉于原地,双手耷拉在光柱上,脑袋沉重的后仰。
帝无恨总归是少年心性,再次眼睁睁看到这样一幕后,他吓得全身止不住地抖,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吭出半声来。
他知道,师父也好,师娘也罢,她们身为僵尸,这样的伤势并不致命,只需重新长好骨骼、筋脉和血肉即可。
但,这个男人太可怕,太可怕了!
如同一座压顶大山,砸得他喘不过气来。
帝昊天恶狠狠地抬起头,眸光凶戾地死死瞪住冥珂,双手抓入泥土里,指甲被生生扣翻好几个,血肉模糊。
痛吗?
很痛!
但身体上的伤痛,远不及心头万一。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掰开揉碎成渣滓一样,撕扯、愈合、再撕扯、再愈合。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地痛不欲生。
他只能这样看着,眼睁睁看着日和、吾晴、浅浅,以及拓跋宏,甚至天冥二界的援军,一个个倒在他面前。
自己是这样不堪一击,这样渺小如尘,即便突破到半步神皇境又如何?
浅浅一样是这个境界,不还是被他轻飘飘一个手刀,几乎贯穿整个脖颈么!
玖儿要怎么办?
还有谁,这世间可还有人能阻拦这个男人的脚步?!
两行血泪汩汩流淌,口中鲜血无意识地溢出不绝,他这张被云悠然喜欢了许久的俊脸,此刻慑人恐怖到极致。
冥珂却丝毫不在意,凭空取出一包湿纸巾,从弯腰直视,改成蹲在他面前,温柔耐心得如同帝昊天他亲哥,仔仔细细地替他擦拭脸上每一丝血迹,直到恢复惊艳天地的倾世之貌。
“姑爷,别激动嘛~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这片大陆时,就听说衍国出了位少年天才,替先帝扛起边疆重任,年纪轻轻却是修为高深。
当时我还和阿月聊起过你呢~就说啊……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倒是与玖儿极为般配。喔~对了,那时候的云悠然,刚刚成型来着,不知你认不认得……”
冥珂蹲在帝昊天面前,无视他的目眦欲裂,自顾自轻轻呢喃,像是要娓娓道来般,微笑间,脸上竟似有些许暖意。
但帝昊天知道,迟罡也清楚知晓——这男人就是个疯子,疯狂到喜怒不定,杀伐只凭一时心境,而无所谓对手是谁。
是谁都没关系,反正不过尘埃罢了。
其实,用现代的词语来形容他,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变态。
亲切起来,就像寻常的邻家大哥哥;狠辣起来,就是六七不认的变态杀人魔,还得是连环杀人魔那种。
这不,哪怕在微笑着和帝昊天聊闲天,属于他上神境的威压,也令帝昊天动弹不得地精准重压在他背上嘛。
帝昊天不是个明知死局却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就等死的怂包,他单纯是动不了。
除了能拿眼神刀死冥珂外,他也只剩泄愤在自己手指头上之力了。
“谁逞想~你俩还真挺有缘。说到底,你是真长在玖儿的审美点上了,无论是脸,还是身材。”
“啧啧啧,瞧瞧这大高个儿,精壮的肌肉~阿月到底是输了几分。”
“其实你真的无需紧张,玖儿要比你们想象的……更习惯所谓‘死别’,那丫头心狠起来连亲爹都不认。”
“喔,对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玖儿她老爸,也就是幽冥冥王云澈,根本不是去凡间流浪了。
我作为玖儿的半个师父,怎么能忍心看她伤心呢对吧?”
“所以呀,云澈早就被我抓起来了,哈哈哈……阿月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彻底恨绝了我!姑爷你说,他的恨是不是很没必要?”
“诶诶诶~我知道你的眼睛好看,但能不能别瞪我啦~再瞪下去,我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将这漂亮的眼睛挖出来当装饰品呦~~”
“说起来,那些天兵也好,冥军也好,和玖儿有什么关系?都是凌风大陆的蝼蚁罢了,死了就死了呗,真不知道她跟着激动啥。
不过嘛……你觉得我这些礼物怎么样,丫头会不会高兴?要是她高兴了,阿月应该也会开心,这样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嘿嘿嘿,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