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珂——”
帝昊天低声嘶吼、咆哮，双手不断抓入泥土里，指甲越崩越多，鲜血顺着指缝不停喷涌，他却感觉不到疼。
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起，一抖一抖的，他的眼眶亦如拓跋宏那般翻卷开裂，眼珠瞪大到几乎脱眶，血丝遍布，通红一片。
加上那潸潸滑落的血泪，显得他此刻看起来比恶鬼还恐怖，满脸血红，口水和鼻涕抑制不住地糊了一脸。
太恨了！
太无力了！
他除了死死瞪着冥珂外，什么都做不到。
救不了拓跋宏，医不了吾晴、浅浅他们，更无法抗衡冥珂！
他只能像条丧家之犬，跪伏于地，甚至连自爆都做不到……
冥珂‘啧’了一声，又抽取一张湿纸巾，甩在帝昊天脸上，璨笑道：“唉~这张脸怎么能脏呢？玖儿看到该不开心了。”
随后，他偏过头，阴恻恻地抬眼扫了下迟罡，“你似乎对我家姑爷，挺好？”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本尊难不成能阻挡汝前进的步伐？”迟罡微微勾唇，似笑非笑，眼底一片冰凉。
说话间，自他身上散发出神皇境威压，柔和如清泉，缓慢流向帝昊天。
黑色气雾凝成一颗颗水珠，自四面八方靠近帝昊天，附着在他身上，为他覆盖上一层透黑的水状薄膜。
不能完全抵消掉来自冥珂的强横压迫，至少能令他稍作喘息，不至于被比巨山更沉重的压力，将帝昊天胸腔内的空气全部挤压殆尽。
“哼，你是想和我作对？”冥珂放任迟罡做出此举，似乎并未觉得不妥，又像是完全没当回事。
神王之上本就晋升艰难，除了积累外，更多在于对天地的感悟。
说穿了，取决于天赋和资质。
像帝昊天这种，就属于天才加幸运儿型的，才会对灵力感知敏锐，吸收容易，以及得到各路机缘加持。
还有拓跋宏，虽说误打误撞吧，但他的天赋算是中等，不好不坏。
可有了安若浅这一助力，哪怕资质一般，也如有神助地成就神王，哪怕从此再不被世间所容。
但再往上，境界到了迟罡、冥珂这个阶段，天赋资质绝不差，能成就神皇境的，都绝对是千万人中挑不出一个的顶级天才。
各类机缘传承更是绝不会少，因为他们自己就会满天下去扫荡‘物资’。
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纯粹在于感悟。
迟罡因活了漫长的岁月，对修炼上的热忱早已消耗殆尽，更喜欢一壶茶，一卷书，坐看风起云涌，笑望云卷云舒的闲云野鹤生活。
不似冥珂，光把脑子用在琢磨各类技能上，朝向变态的路越走越歪。
自然在境界领悟上，比迟罡多了几分认真和专注。
所以迟罡自己心里也清楚，论‘狠’，冥珂远比他更像魔。
恐怕那些活在传说里的魔神，都未必有他这般冷血无情。
活该他成就‘狠人’，而非旁人。
心态上就不一样。
迟罡沉默不语，既不回答，也不反驳。
冥珂觉得无趣，遂继续转头面对帝昊天，再次帮他把俊脸清理干净。
“迟罡，记得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哪些事该做，哪些事做不得最好心里有数。”
“至于姑爷嘛~我会带你去见小玖儿的，所以你也不用着急。来来来~先帮我看看，给那丫头准备的礼物怎样？”
说罢，他轻飘飘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响指。
与那个装载天冥将士的米奇气球差不多，冥珂身后凭空飘出好几个模样怪异的气球，无需绳子牵引，飘荡在他身后。
冥珂没有回头，反手拂过所有气球，球体表面呈镜面状，本来的图案渐渐透明，露出里边装着的一切。
帝昊天猛然抬头，瞳孔剧烈震荡，视线颤抖得开始涣散起来。
他都看到了些什么？
灰蒙蒙的凝实气团，金光灿灿的光球，紫气缭绕的迷你龙型虚影，还有……奄奄一息被钉在十字木架上的霜翊和上官彦？
他们不是在夜虚荒原，不是被送至妘婳养伤呢嘛？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冥珂这几日的销声匿迹，就为了去往各处将一切能用到的人或物，全部抓起来吗？！
“姑爷你瞧瞧啊~这是应桓之前在衍国四处兴风作浪收集到的怨气，这是云家军战死时的冲天不甘煞气。
这是你皇兄的帝王龙气，这是浅浅的僵尸血。唉~虽然不够神皇境，但胜在取了足够的量，以量取胜试试吧。”
“这几位认识吗？天界太子和地府阎王，我也说不好他俩到底有没有用，反正先凑一起总归没错，对吧哈？”
“喔对了，这位女子是你那只虫子和最早的天界传承的恩人，还有这两位……一定得跟姑爷隆重介绍一下，是我专门为玖儿准备的豪华大礼包呦~~”
说话时，冥珂脸上露出诡异至极的阴邪笑容，抬了抬眼皮，看到帝昊天的脸色如调色板一样精彩纷呈，他心里开了花的开心。
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更为轻快，“这两位，有一位你肯定很熟悉吧？”
“摄政王的丈母娘——长渊候，卓婉清。”
“而另一位，则是我们华夏大陆的第十一任幽冥冥王，云澈。玖儿的生父，也是你的老丈人呢~”
话音未落，不等帝昊天做出反应，冥珂的眼神骤然一狠，先前有多亲切，眼下就有多凌厉、狠辣，跟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帝昊天是他的杀父仇人，恨不得能生啖其肉般。
“所以……此间事了，为玖儿准备的舞台算是凑齐一切了。只差……你了！”
冥珂猛地抬手，重重按在帝昊天肩头，根本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一个闪身，连带着早已身心俱疲的摄政王一起，原地消失于当场。
离开前，他左手手指朝大龙所在的位置一点，轻轻划过，停在迟罡身上，将他们二人定住，不得动弹。
空气里，久久回荡开冥珂清亮愉悦如银铃般的笑声。
“迟罡，龙神，姑爷我就带走了，晚一步来巍凌平原吧……”
“小天——”
大龙仰天长啸，明明维持着人身，却生生咆哮出亘古龙吟来。
冲击云层的淡金气柱，自他头顶喷薄而出，不断撞击着冥珂包裹在他身上的银光罩。
人家就是随手一挥，光罩不过短暂绊住他们的脚步，却绝不坚实。
在大龙的疯狂撞击下，头顶上方出现一个如蜈蚣攀爬般的裂痕，缓慢扩散，蔓延至整个罩子。
最后轰然碎裂。
迟罡同样冲破封印，倒是比大龙轻松了许多，他一把拽住正欲踏空而出的大龙的手腕，身形微晃，一同离开。
“龙神，还是先趁此时机调整状态吧……”
帝无恨手足无措地蹲在原地，垂眸观察着安若浅和拓跋宏各自的伤势。
她们无需丹药，仅需时间。
这不，安若浅仅剩一层皮的断开的脖子，正在一点点长出血管，颈骨以及皮肉。
暗红血线如同无数双小手忙碌编织，为她们重塑不算新鲜的肉身。
再看看旁边忽明忽暗的吾晴，以及昏迷不醒的日和，帝无恨着急得疯狂抖动眼皮。
他不过少年，过往很多年都浑浑噩噩，智商还停留在十岁之时，眼下困局该如何破，他是否该带上这一地伤患离开此地前往玖城？
为难死孩子了。
最后，他还是狠了狠心，从凌旭城内拖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板车，将伤患一一堆上车，独自一人，迈上了徒步拉车之途。
凌旭城，彻底荒废，以所有人的离开画上终止符。
……
此时的衍国京城
“报！永州城八百里急奏，请旨派兵支援！”
“报——常定城沦陷，幸存百姓正由天翼军护送，去往玖城。”
“报！边防军被困沧州城，据秉有不明势力正在靠近支援。”
“报！玖城被围，九幽军与敌人僵持不下。”
“报！巍凌平原震动剧烈无法靠近查探，望陛下下旨出兵拦截靠近那边的普通百姓。”
“报！凌旭城……沦陷，京畿军阵亡过半，摄政王殿下…下落不明。”
“报！锦光城沦陷，以西向东接连五座城池守军全部阵亡，大量流民正在朝京城涌来。”
“报！惊澜大人携王府暗卫队抵达殿外，请陛下传召。”
大殿之上，帝青缈依旧慵懒地半躺半卧在龙椅上，身旁依偎着双眸赤红的灵妃，魅惑诱人，举手投足间风骚得很。
若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时至此时，帝青缈那双温润的眸子也已经不再黑白分明，干净清澈了。
若隐若现有红光流转，稍纵即逝。
朝中大臣一个个急得团团转，唯独皇帝陛下对一声声高喝充耳不闻。
如今，愣是连装装样子安抚灵妃和左相都做不到，干脆‘打不过就加入’了么？
再看看平日里与左丞相交好的一侧文官，大都眼白充血，红血丝遍布眼珠，看起来好不狰狞。
一看就不像正常人。
右侧的武将一个个攥紧拳头，既得随时提防那些摆明了不正常的文官，又对陛下的所作所为和态度满心愤懑。
可他们势单力薄，都已年迈，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人，早就不参与过多军务。
眼下这局势，他们同样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