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虚荒原上,吾晴占东位,安若浅占北位,霜穹占南位,天界另一位神王小成镜,霜穹的护卫天耀神王占据西位。
最强的四大战力,以四方基点,向外不断推动局势。
云家军大多跟随安若浅和吾晴的步伐,紧随其后,无论是补刀,还是拼命砍杀漏网魔族。
天兵也大多跟随自家领导的脚步,五颜六色的灵技,在西南两侧的战场中,此起彼伏的炸裂开来。
帝无恨就姑且忽略不计了。
这孩子没个准头,毫无目标的满处乱跑,逮着魔兵魔兽就是一顿啃咬。
这不,眼下正骑在一只巨大的魔兽肩膀上,跟个树袋熊似的,环抱着人家的脖子,张嘴就是咬呀。
也不怕咬掉一嘴毛,脏兮兮的~
噫——
安若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她还不想被自家徒弟恶心到打不下去仗。
回头等尘埃落定,她真得好好教育这小疯子一顿才是。
魔军因本就基数庞大,再加上黑雾缭绕,所以看起来格外明显。
同样的,消失时,更是一眼明了。
夜虚荒原的战场,日落月升,黑沉又明亮,足足战斗了一天一夜加半天。
将近十五、六个时辰的连轴战斗,双方都疲惫,也都越发后续无力起来。
灵力也好,冥力也罢,甚至包括魔气,都不是无穷无尽的。
哪怕友军有灵丹妙药补充力量。
哪怕魔族一次次依靠着吞噬冥军、天兵而获取力量补给。
但也终有个殆尽之时。
所谓士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最是经不起——耗!
在四位大将都渐露疲态,吾晴本来撑得直往外冒的力量,早已消化得又‘饿’起来时,唯一可喜可贺的消息,便是魔军以肉眼可见的消亡之势。
仅剩不足五千了!
说起来,这五千魔兵,不过就是吾晴拼着爆体的一顿饭。
但时至眼下,他根本没有冥力维持结阵,安若浅也双臂麻木,渐渐挥舞不动,霜穹的长枪早被他收回空间,改成金系灵力的灵技频发。
至于那位天耀神王,是最早疲软下来的。
他本是水系灵力,于作战而言,相对鸡肋。
水系的战斗力不算强悍,更多以幻境、治疗和辅助为主。
再加上他的实力并不算神王中的佼佼者。
所以早早恢复使用冷兵器,他擅长剑,倒是耍了一手好剑。
剑意凛然杀伐,剑气喷涌如虹。
吾晴默默地在心里腹诽,这位,要不是土生土长的天界神兵,就绝对是个靠剑道飞升的侠客。
也不知他认不认识凌霄宗的人。
连主战力都快抬不起胳膊了。
再亢奋热血的莽夫,也经不起肌肉酸痛,全身无力的折磨。
天兵也好,冥军也罢,就连魔兵,都没有力气再保持鸡血状态。
一个个麻木地挥舞手臂,手起刀落,或者手臂骨成利刃敷衍地挥舞。
一天半中,始终喧嚣沸腾的夜虚荒原,眼下别提多安静了。
敌我双方都在无声的杀戮着。
不是不想为自己摇旗呐喊助威,完全是嗓子早都喊劈了,干渴非常,多哼一声都觉得声带‘嘶啦嘶啦’的疼。
现在,就是纯拼意志力的时候了。
至少友军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越发疲惫,双方死伤各自惨重,最主要战力依旧昏迷,久不苏醒之时。
大伙都忘了——魔族盛产老银币呀!
在三名魔将一死两遁走,唯一一名魅影宫宫主干枯被收走之际。
魔主和魔君相当于灵帝大圆满、晋神境的实力,就显得格外举足轻重。
重点是,人家一直没参战,且没被吾晴她们发现端倪。
不是她们几个心思不够细腻。
单纯是数量太多,根本顾不上谁对谁。
老话有言,‘乱拳打死老师傅’、‘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几个高手,没被魔军以数量优势踩踏成片,都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还有工夫注意不到十个老银币的动向?
于是乎,隐患这不就爆发了么!
沉默疲惫的战场上,倏地,自最外圈靠近大理国方位的荒原上,再度传出诡谲莫测的异文吟唱。
这次是真的‘唱’。
不像之前更接近野兽咆哮的声音。
实打实低喃吟唱,虽说五音不全没个主旋律吧。
但就是类似于佛经梵音低吟。
随着吟唱频率加快,空气中流淌起怪异的波动。
怎么说呢~
雾气成河,蜿蜒穿梭在低空,缭绕于敌我双方所有人的脖颈周围。
更接近于阴气,像是在无形中,有无数双阴冷的鬼手,悄咪咪地摸上所有的脖子,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来个‘咔吧’一掰。
趁人不备,掰断人家颈椎似的。
魔气对于天冥两界人来说,那就是如蟒蛇缠身般的恶心感。
黏黏糊糊,冰冰凉凉,还泛着浓郁的腥臭味。
即便这诡异的魔雾出现得猝不及防,却也令所有友军如芒在背。
霜穹和天耀同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搓了搓后脖颈,总觉得阴恻恻的,直起鸡皮疙瘩。
魔文吟唱,像是再次开启了新战局一样。
天冥两界军和魔军,不约而同地缓慢朝一北一南两侧退开,各自汇拢。
还好,天冥两界的战损,各自再增添不足一千,便没有更多伤亡了。
即便不足两万的伤亡,于两界加一起五万多的基数来说,不算过于惨重。
但安若浅和吾晴心里清楚,冥军,来的大多是云家军。
而云家军,就好像云老爹的亲拜把兄弟一样,每陨落一名,都令她俩觉得愧对云悠然和云老爹。
这些都是曾经与云老爹把酒言欢过的兄弟,更是云悠然心心念念一定要带回现代冥界,让他们得以从此安享和平生活的叔伯们呀。
“啊啊啊!!”
“混蛋!”
“安老大,你快来看看呐!”
“吾大哥!吾大哥!”
突然,就在冥军缓慢靠拢在一起时,自队伍最后方,暴起惨烈的求助声。
声声泣血,都破音了,士兵们的喉咙像是被硬石头来回摩擦过一样。
吾晴和安若浅心下一惊,相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大事不妙’!
安若浅一把拽过帝无恨,让他坐镇大部队。
另一只手挽住吾晴的手臂,两人同时起跳,纵跃飞向乌泱泱的队伍后方。
八名魔主、魔君,像在进行什么祈祷仪式似的。
庄严的跪在地上,呈圆形。
它们双手合十,虔诚地置于胸前,齐刷刷头颅高扬,颈椎像是折了一样,几乎呈90直角后仰状。
丑兮兮的嘴巴堪比野兽巨口,并未大张,而是微弱张合,维持吟唱。
只是,它们的脸颊明显凹陷坍塌,双眼大睁,死死盯向天空,两行血泪,自眼角汩汩流淌至鬓角处。
它们现在的样子,像是在用生命来召唤着什么,或祭出什么。
而一直缭绕在战场中的黑雾河,则愈发凝实,逐渐像一条真实存在的庞大巨蟒。
大概,它们就是在召唤这玩意儿吧。
为了这缥缈的杀器,它们就像是变成了八个‘呐喊者’一样,身形越发枯槁,如同丑陋的干尸。
正是这条黑气巨蟒,游走间,攀附上冥军最末尾,为了保证手下士兵全员退走,而一直留守于后方的郑周将军及权勇将军的脖子。
像蟒蛇缠绕,又像是鬼手紧攥。
黑气森森,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却不断渗入两位将军的魂体中。
这两位,便是云老爹最亲的十几名主将之二。
曾经身为凡人的他们,悍不畏死于落马关,以最骄傲的姿态,哪怕身死,亦持长剑而屹立不倒。
眼下,他们更不可能退缩一步。
两位将军死死咬住下唇,魂体的头颅因脖颈上的力道过强,而膨胀肿大。
像是被揣了气儿的气球,随时会因充气过度而爆炸似的。
饶是如此,他俩也绝不多吭一声。
求饶?
更不可能!
所有的呼喊,皆来自后方的云家军士兵。
不少人已经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了。
他们寄希望于安若浅和吾晴,却在心底深知——没有用的。
两位将军坐镇后方留守,保得是他们不再多死一人。
可,他们却忘了……
他俩眼下也不过是灵尊大圆满境的冥兵,实力甚至比不上新加入冥军的世家精英。
但常年战斗在前线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刻入灵魂。
那便是——身先士卒,死战不退!
作为将领,他们不能退,更退不得!
“吾大哥,将军们……还有救吗?”说话的,是郑周将军的副将之一老王,他哽咽着声音,不忍再多看一眼将军膨胀的脑袋。
之所以被判定为‘药石无医’。
只因在所有人的视野中,这两位将军除了脑袋愈发膨胀,眼眶突出,眼珠呈外凸状外。
他们的瞳孔,正在一点点变得猩红,像染了血一样逐渐不复清明。
哪怕意志力再强悍!
魔族的浸染力一向无解,何况是人家集八名高手全力祭出的魔力巨蟒呢。
不仅仅是吞噬灵魂这么简单,还大有将他二位同化成魔灵之势。
看着越发透明的两道刚毅虚影如蒙上层黑纱,皮肤上蜿蜒攀爬逐渐清晰的血色纹路,以及凸出眼眶的血红双眸。
所有人都知道——为时已晚。
魔族的魔力一旦浸身,那就跟丧尸病毒似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唉……”
吾晴和安若浅极有默契地敛眸长叹,视线触及到两位决绝的目光时,她俩心里便已经有了定论。
“安小姐……你,是大侄女的好朋友……咳咳咳……有些话……麻烦你捎给大将军……”郑州勉强撑着一丝清明,微微偏头。
以狰狞恐怖的血眸,定定望向安若浅。
视线里有一些释然,有一些决绝,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哪怕心硬如铁的安若浅,此刻也倍感鼻间发酸,眼眶酸涩。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郑周将军笑了,笑得毅然决然,笑得慷慨凛然。
“吾乃云家军,天宇营郑周!此战,未败,未退……无愧于心……不悔、不憾!得大侄女再造重活世间……死战魔兵……八百,这条命,不亏!大将军,末将郑周,先行一步!”
“吾乃云家军,地煞营权勇!死战魔兵七百余……大将军!末将,走了!”
两位将军决然仰天大笑,再无半点苦楚一般。
他们屏住气息,以心中执念,凝聚所有冥力于气海阴脉。
最终——自爆而亡!
阴脉,是大侄女云悠然教会他们的。
冥力,是云家军全员奋力修炼学会的。
云家军,可以战死,可以陨落,可以灰飞烟灭。
但绝不可堕落为魔,令云大将军为耻!
两位灵尊大圆满境修士的爆体一击,力量直逼神君境,势如破竹,毁天灭地。
足以击溃八名早已成干尸的魔主魔君的献祭,同时崩散那条诡异的魔力巨蟒,顺便捎走将近八百多的低等魔兵性命。
他们的死,堪称极限一换多,绝对不负云家军之名。
只是魂体,却只能化作星星点点的细碎银光,消散于天际。
死生不敷入黄泉,再无轮回可转世——这便是身为冥界人的悲凉!
可叹、可悲,却无力回天。
“后退!”
安若浅和吾晴无声地垂首默哀了一秒,当机立断,原地转身。
轻喝一声,下令所有冥军回撤!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能留给他们哪怕多一秒的时间,去悲伤,去凭吊,去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