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军队有意识地各自汇拢,天冥联军在眼下,数量上终于占优。
而魔军却早已毫无回击之力。
剩下在这方战场的不过是些游兵散勇。
双方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胜负,即将见分晓。
除了天耀神王外,还剩些许余力的三位主将——安若浅、吾晴和霜穹。
彼此对视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同时爆发各自所剩不多的力量。
属于神君、神王和鬼王的三方力量压制,当即如巨山当头砸下,重重压迫到魔军头顶。
低等魔兵哪是他们的对手呀。
光是力量制衡,等级压制,都足以令它们在最短时间接连爆体。
这场景,仿佛现代大规模喷泉爆发一样。
只不过,喷薄的全是冒着黑气的血肉碎块。
另一种意义上的血腥,华丽……
同一时刻,另一方土地上,同样在上演着瑰丽残忍的血瀑绽放。
那便是出了夜虚荒原,首当其冲与内陆接壤的妘婳国。
作为大陆极北的三大帝国之一,妘婳国的城池足有三十多座,外加大小规模不等的百余村落。
自北向南,妘婳国的百姓竟连续遭遇了两番杀戮。
最开始从夜虚荒原离开的大部队,目的明确——长驱直入奔向大陆各处,不似各自队伍的boss,有那个飞天遁地的能力。
更遑论缩地成寸,直指目标了。
它们就像是海啸袭来般,前仆后继,一个个村庄的屠戮过去。
所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遍地残肢断臂。
侥幸不死的凡人,也都被魔气染身,加入到魔族大军中,失去了所有理智和生而为人的尊严,变成各种造型不一的丑陋怪物。
脚程快一些的,或者家里富裕点有些马车等交通工具的,甚至一些有点基础的低阶修士。
一路不敢停顿片刻的四处逃窜,逃离他们原本的家乡。
有的逃去妘婳京都,有的被恐惧吓破了胆,前路不明随便乱跑,更有一部分,逃往了罗森国、衍国或者十大宗门的某一处领域。
当然,慌不择路的下场,大多是被魔族追上,继而虐杀罢了。
两天的时间里,妘婳京都城外,已经被一波又一波的逃亡流民,挤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了。
原因无他,只因寻常百姓都知道——帝国军,驻扎在皇城外不足百里的荒漠边缘。
将近三十万的妘婳帝国军,是妘婳百姓的希望,犹如漆黑长夜中升起的启明星。
烛火之光,却是寻常凡人眼下唯一能握在手中的全部希冀了。
帝都高耸厚重的城墙城楼上,拓跋宏凛然而立,手持长剑,目光一错不错的望向城外。
那里……
如真正的人间炼狱,人类的温暖和齐心协力,一遍又一遍的熨烫着城楼上所有将士的心。
同样的,人性的丑陋、自私、凉薄、胆怯,亦在城外淋漓尽致的不断上演。
他像是一夜之间被逼迫成熟,阳光明媚的俊逸脸庞上,再没有傻兮兮铁憨憨一样的笑容。
拓跋宏薄唇紧抿,剑眉紧蹙,豆大的汗珠不断淌过他的鬓角。
他跟安若浅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云悠然、帝昊天等人的存在。
对很多‘内幕’,他一直心里有数。
他知道魅影宫和魔族,知道早晚将有一战,更知道凭凌风大陆的平均实力,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单方面任人宰割。
但,真的太仓促了!
将近三天前,夜虚荒原的天空突然黑云翻滚,一浪接着一浪的闷雷像是要炸开整个大陆般,连相对有些距离的妘婳京都,都跟着风雨飘摇。
地牛翻身,沙尘暴肆虐,天空中三不五时劈下来的闪电,比过往大陆上任何一次的雷劫,都来得汹涌。
因地处北方,沙漠偏多又相对干旱,闪电接连劈落,造成各城池本就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火灾连连,火海连天。
妘婳国境内的大地,像是常年干涸一样,突然皲裂开一条条裂缝,蜿蜒间有不少区域出现塌方现象。
本来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骤然就黑云滚滚,像洒了的墨汁一样,飞速向南方漾开。
一幕幕天灾异象,都是凌风大陆数百年间所不曾经历过的。
百姓们人心惶惶,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屋,有些人干脆绝望的等死。
各城臣子,纷纷百里加急上书不止,不久后,却不是失了音讯,便是弃城逃亡。
朝堂乱成一锅粥,从商议对策,到研究如何逃命,最后形成多方派系,干脆在大殿中打了起来。
不要小瞧那帮子文人墨客的‘战斗能力’,真怂到一定程度,他们比武将可有攻击力多了。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拓跋宏第一次站在了他父皇身旁,龙椅就在手边,他却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就在这样的猝不及防中,他毫无招架之力,不得不眼睁睁目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去赶赴战场正中。
哪怕相隔千里,他依然能感受到空气中一次一次的灵力震荡,魔力磅礴。
来自夜虚荒原的力量威慑,哪怕他身处妘婳,依旧觉得心惊胆战到控制不住地发抖。
后来,天道制压崩坏。
铺天盖地喧嚣着他从未接触过的高等力量波,从没有停止过。
他很想去那里帮忙,哪怕帮不上任何忙,至少能亲眼见证心爱的女人的生……或死!
可作为妘婳太子,他不能去。
全因他还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威仪的父皇,一瞬间苍老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一边猛烈咳嗽着,一边大吼阻止殿中可笑的吵闹。
最终,妘婳皇帝气急攻心,焦虑上头,同样也是那么猝不及防地,中风了。
口眼歪斜,手腿抽搐。
他眼中始终威武不凡,从小就被当做英雄一样崇拜着的父皇——倒了。
作为太子,拓跋宏必须坚守于京都,坚守于庙堂,坚守于三军。
他倒不得,跑不得,怕不得!
“啊啊啊啊!!”
“救命啊!”
“快跑!!”
倏然,自大约百里开外,震彻天际的哭喊声唤回拓跋宏有些凝滞的意识,影影绰绰的传入所有人耳膜中。
本来堆积在城墙外的百姓们,纷纷面色大惊,连滚带爬地爬向城墙大门。
哪怕帝国军士兵全副武装,以刀枪剑戟格挡于前,也不是潮涌般的百姓们的对手。
“滚开!你们是妘婳的将士,怎能不保护寻常百姓?”
“开门呐!快开门!皇室都躲在城里了吗?凭什么让我们去送死?!”
“陛下!陛下啊~救救我们吧……”
“呸!哪来的小孩?别挡着老子的路!”
“啊——娘亲!你在哪儿啊娘亲——”
“相公~相公……”
围在墙外的百姓,至少好几万,他们占据了京都城外的所有官道、土道,浑身血污,满身狼狈。
帝国军亦然驻扎在外,足足十万,将整个京城包裹得堪比铜墙铁壁。
当然,就普通战事而言,这绝对是高规模配置了。
可他们面对的是如野兽一样的魔族,更甚野兽。
它们不仅嗜血,更是视人类为口粮,不光撕扯啃咬。
哪怕一个照面的魔气侵染,都可能为它们的魔族大军,继续壮大势力。
而它们这一路,也确实是这么扫荡过来的。
此等状况下,拓跋宏不能大开城门,这样相当于将城内将近二十万的百姓暴露于危险之中。
他也想救下外面的百姓。
奈何……
突然,拓跋宏回想起当初在霞城一役后,他打趣帝昊天时的轻快。
时至今日,当他不得不面临相似境遇时,终于感同身受的感慨一次,原来,帝昊天的所谓凉薄和冷漠,不过是一番取舍后的结果罢了。
他肯定也会心痛,也会纠结,也会痛恨自己的无力吧?
归根究底,妘婳国的实力到底是不够强大。
即便是三十万的帝国军全部撤回皇城,死战守护妘婳国最后的一处根基,可单纯的人海战术,又能撑多久?
远远望去,地平线上如蝗虫过境般,滔天翻滚的黑沉烟雾,以势如破竹之势,飞快席卷而来。
城墙脚下的惨叫不绝于耳,士兵们虽心生悲悯,却也都知道,一旦城门不保,对于妘婳国来说是个什么意思。
国将不国,何谈百姓?
他们只能以血肉之躯,冷漠地抵挡着一波波冲上来的疯狂百姓。
以及,决绝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