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嫣然早已感知不到痛楚，大概是疼到麻木，更多是羞耻到麻木。
她现在，只求一死，痛痛快快，矜持干净的死！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淌着猩红血泪的眼眸，空洞无光地望向漆黑黯淡的天空。
她绝望的模糊视线中，突然就注意到天空上被魔将攥在手中的表姐。
拓跋晴本该是妘婳国的骄傲，是这片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天才之一，是她的信仰和偶像啊……
可是眼下，却只能毫无挣扎之力，泪流满面得像个卑微的蝼蚁。
长公主之尊，怎能向一个魔物屈膝下跪，重重磕头呢？
不知是不是颈椎断裂，切断了来自神经线的痛感，拓跋嫣然甚至感觉不到双股之间，早已血肉翻飞，脏污一片的痛楚。
那些魔君，像是原始至极的野兽，仅凭本能的冲动办事。
而她……
也脏得令自己作呕呢！
“表……姐……”拓拔嫣然直愣愣地望向拓跋晴，泪水干涸，嘴唇干裂，眸中漆黑无光。
她的唇微微蠕动，声若蚊呐地自喉咙里溢出一声。
拓跋晴——竟真的听到了。
或者说，看懂了！
她表妹眼中的光，熄灭了。
少女在以一种哀求之态，求自己送她一死。
拓跋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想说，‘丫头，放心！姐姐一定将你风光大葬，死也死得有尊严！’
可是喉咙里，却像是哽住一块大石头般，半天都发不出一声来。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妘婳士兵根本无法靠前，哪怕再次折损了十几名云月阁师弟，他们谁也靠近不了那个被凌辱得早已咽了气儿的女孩。
拓跋晴在这期间，身体强烈扭动，恨不得能挣扎逃出魔狱的爪子。
可他只是轻飘飘地单手搭在她疯狂抖动的肩膀上，随手一抓，‘咔嚓’一声，她的左肩膀连着锁骨，当即碎裂成泥，手臂无力的耷拉下来。
“魔将大人！吾等，准备完毕！”
如原始野兽一般凌辱过少女的魔君之一，餍足地整理衣物后，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大喝。
其他四人，像是扔一块脏污的破布一样，将女孩细嫩的肉体随手一扔。
转瞬间被前仆后继的低等魔兵埋于头下，分食于口中。
终于，拓跋晴被绝望淹没。
她跪在空中，目光空洞地望向地面上那具拼凑不全的骨头。
不久之前，那还是个鲜活的女孩啊！
“小姑娘，你真以为……凭你们那些什么狗屁宗门，能奈我们何？！嘿嘿嘿，不过是些蝼蚁、玩物罢了！”
“黑牢里那个，什么太子？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啧啧啧~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喽~”
“我俩不参战，只是嫌麻烦，杀你们这些蝼蚁，用不着我俩出手！何况，真正该来这方土地的，本就不该是我们，纯属顺路罢了~”
魔狱一把甩开跪坐着的拓跋晴，像是恨不得从理智上彻底击溃这个本来骄傲自负的公主殿下。
确实，他做到了。
拓跋晴的眼前，只剩一片黑暗，再无半点光亮和所谓的希望。
魔狱睨了眼下方魔君，手指勾了勾，“带走一半，你们先行一步！途中不可多做停留，眼下的补给，足够撑到玖城了吧？”
“是！”
震天嘶吼顷刻响起，五万多的魔兵，井然有条的骤然狂奔，无视周围仍旧拼命要杀了它们的妘婳士兵，哪怕中途死了几个魔兵，也有其他魔物立刻补上。
笑话，它们不过是来这儿打了场‘秋风’，顺便慰藉一下干瘪许久的‘胃’。
眼下进补得差不多了，谁敢违抗冥珂大人的命令？！
这要是来不及赶到玖城战场，恐怕首当其冲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它们。
魔兵如过无人之境，目中无人的越过层层士兵围堵，以极快的速度，堪比开闸的洪水倾泻，一转眼就远离战场。
甚至，没有突破妘婳皇城的防护，绕道而过。
它们的背影，多多少少有些仓皇意味，却并不是逃亡于这些人类的抵抗。
即便如此，皇城门外，依旧停留了将近三万的魔兵，以及一地的破碎尸骨。
血肉成泥，血海浸泡。
至此，参战的十八万妘婳帝国军，生还不足五万，王安大将军在内的所有主将、副将，全部战死！
云月阁一百二十三人，剩余不足二十，死状凄惨！
“狱哥，咱们终于可以走了？”魔稚‘嘿咻’一声，撑着膝盖艰难站起身，掸了掸手掌，再次瞄了眼夜虚荒原方向。
稍显稚嫩的孩童面容上，灰败发黑，大脑袋诡异得像是肿大一样。
“怎么，你还想多待会儿？不怕完成不了任务？”魔狱哼出一声。
“倒不是，只是……似乎感应到天界的气息正在逼近呢~”
“不仅天界，还有冥界，他们……不远了。”
“咯咯，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哈？！”
“当然了，小屁孩，你不需要补充些口粮吗？”
“不不不~狱哥，我不需要，咱走吧！对了，悟哥怎么办？”
“嗐——他那个领域一旦开启，外界根本联系不上，不管了，反正那个太子殿下，不是他的对手。”
“行吧~”
两位魔将像是在聊大天一样，完全不避讳拓跋晴，聊得愉快。
下一瞬，魔狱蹲到她眼前，诡异一笑，“小姑娘，本将好不容易大发慈悲，赐你多一阵子的生机，你可别死得太早呀~”
话音未落，这两位从头到尾都像个看客一样的魔将，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原地消失了。
甚至，没有一点点多余的魔力流淌，他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拓跋晴的眸子充斥着无望的黑沉和死寂，她仰头看向空中黑气缭绕的巨大牢笼。
宏儿，真的撑不下去了吗？
浅浅~你快来救救他呀！
天界、冥界又是什么？
是她所想的那个吗……
“桀桀桀！！兄弟们，魔将大人发话了，这里的人类都是咱的口粮！大伙，冲啊——”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魔狱和魔稚头脚刚离开，被剩下的十二名魔主魔君便仰天大笑，狂妄地大喝一嗓子，浑身陡然爆发全部魔力。
本就尸山血海如地狱般的空地上，再次被浓郁的黑雾笼罩其中。
为早已黯淡无光的人间，平添几许绝望的黑。
哪怕再愤恨，哪怕再决然不畏战死，哪怕再有一腔热血只为保家卫国。
疲惫不堪，内力、灵力几乎被耗空的士兵们，除了麻木地挥舞手中武器，或者无力地被一只只怪物扑倒于地外。
什么也做不到了！
皇城内，皇帝昏迷，朝臣大乱，百姓躲在家中不敢走出一步。
城墙上，剩余的不足十万名士兵，哪怕牙根被自己咬断，手指骨攥得‘咔嚓’作响，却也不得不死守城墙，眼睁睁看着城外的战友，慷慨赴死，死得惨烈悲壮。
城墙外，浓郁的魔气中，影影绰绰喷薄着浓重的死气。
不是来自任何一界援兵的气息，单纯是源于士兵们自身。
看不到前路，找不出归途，满心满眼的寂灭，便是他们眼下的心境和状态，甚至包括了天上还在跪着的拓跋晴。
直到——
“魔族鼠辈，速来受死！”
来自远方天际的一声暴喝，伴随着漫天金光绽放，刹那惊动了早已无光无望的京都上空。
仿佛，黑压压的死气云层，一下子被拨开了无数窟窿，有象征着救赎的光芒，自天际投射而下。
在这一刻，所有被绝望环绕的凡人，都像是沐浴在所谓圣光之中一样。
为他们早已看不到半点希望的漆黑黑夜，带来了一缕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