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霜缓步行至芷兰床榻旁，眸含柔情望向于她，但我却万般明了，如今映入他眸中的，并不是芷兰，而是于芷兰体内的夏念冰。
他心心念念，百年皆未放下的，只有夏念冰一人。
凝望良久，雁霜方才转眸看向我，眸底柔情转而被冰霜寒凉之色所取代。
“将你的一条命给她。”
说罢，雁霜抬手指向躺于玄冰床榻上的陌生女子。
“什么？”
“怎的，方才那般爽快应了我，现在便反悔了？”
“我既应了你，便定然不会反悔。”
听及我回应后，雁霜轻声冷笑，踱步至玄冰床榻前，伸手轻抚那女子的面庞。
“她，是我于尘世这百年来，终寻得的同念冰相貌生得最为相像的女子，我稍后先施置魂之术，将念冰的魂息转置于这女子身上，你随后便即刻催动以命换命的术法，来换回她的性命，只有如此，念冰才可重生，而芷兰，也不会因此而亡，方才可两全。”
“两全？那这女子又将如何！”
“我顾不得那么多人！”
雁霜咬牙沉声说罢，转身便行至芷兰身旁，双唇张合轻念咒法，周身渐而泛起墨色云雾气息，气息逐渐萦绕翻腾，渐缓融入芷兰体内。
时过良久，待到墨色云雾气息尽数融入后，随之又尽数自芷兰体内溢出，于半空中，渐缓飘向那躺在玄冰床榻上的女子，这墨色云雾气息，又尽数融入了她的体内。
气息消散后，雁霜面色略有苍白，目光寒凉望向于我，想必，这置魂之术他已然结成。
“该你了。”
为救芷兰性命，只得顺从雁霜之意，缓步走向玄冰床榻，口中轻声念动以命换命的咒法，随咒法念动，体内渐缓溢出赤色气息，气息缭绕凝聚，蔓延至那女子周身。
而后依催动之术，运起体内气息，由掌心凝聚成赤色光团，赤色光团自掌心腾空，缓飘至此时安然平躺于玄冰床榻上那女子的心口上方，继而下落，渐缓融入她的心口。
几近同时，自我心口处随之一并传来绞痛之意，额角随之渗出细密汗珠，随着赤色气息逐渐融入，于我心口处的刺骨绞痛也愈发难忍起来。
待赤色光团尽数融入那女子心口处后，其周身缭绕的赤色气息也随之渗入进她体内，直至此时，这以命换命的术法，才终得以完成。
术法结成后，我便瞬间瘫坐于地，喉咙腥甜，接连咳出数口鲜血。
抬手轻拭唇边血迹，努力平稳体内气息，想要尝试起身，但周身却用不上半分气力支撑站起，低头望向垂至掌心的发丝，这赤色同此前想较，更为浅淡了一些。
抬手轻触额间，略有几分恍惚，想来此时，那额间的九瓣花朵，应已幻作了五瓣。
雁霜并未多看我一眼，想来他也不会顾及于我的生死，随之他便疾步奔向玄冰床榻旁，席地而坐，紧握住那女子的手，眸底充溢希冀之色，凝望于她。
见及雁霜此般神情，心中不禁隐隐担忧，如若这般如此后，仍旧无法令夏念冰重生，这雁霜，不知还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瘫坐于地，心口疼痛欲裂，喉中腥甜，接连又咳出了数口鲜血，而今，芷兰未有分毫清醒的迹象，而夏念冰魂息置身的女子也未见苏醒，雁霜守在玄冰床榻旁，紧握那女子的手，目不转睛望向她的面容。
渐而平稳气息，自怀中取出千山此前赠予我的归凝丹，接连服下两颗，随之便缓合双眸，盘坐于地调养生息。
此番，已为我折损的第四条性命，同三哥扶风曾与我所说的一般，每每折损一命，所承受的苦痛，便会愈发加深一分，今日如若未有这归凝丹相助，怕是又会不省人事，甚至元神堪危。
体内气息缓而轮转九周后，缓而睁开双眸，虽心口仍隐隐传来绞痛之意，但这意识总算是清楚了一些。
起身望向昏迷不醒的芷兰，转眸又看向依然守在玄冰床榻旁分毫未动的雁霜，随之缓步行至他身旁。
“雁霜，芷兰为何还未醒来？你可是真心想留她性命？”
我咄咄质问后，雁霜恍若充耳未闻一般，望向那女子，并未所动，半刻后，方才开口所言。
“她半柱香内必会清醒，念冰既说过不想让我伤及她，那我便定会留她性命。”
“如若芷兰未能同你所言一般醒来，我就算冒着元神受创的危险，也会取了你的性命。”
“好。”
雁霜沉声应言，他自始至终皆未抬头，目光未于那女子面容其上移开过半分。
半晌过后，隐约听及芷兰闷吭一声，随即便疾行至藤绕床榻旁。
“芷兰，芷兰。”
轻声唤着芷兰的名字，芷兰眉间微皱，缓而睁开双眸，清醒回神后，眸底愈渐充斥惶恐之色，见及我在她身边，随即紧握住了我的手。
“觅凝……觅凝……这是哪儿……”
“别怕，有我在。”
“雁霜……雁霜他……”
“放心，他不会伤你，而今不会，今后也不会。”
“真的吗……”
“自然为真。”
“觅凝……我想见阡墨……”
“好，我这便带你回返九渡林，去见二哥。”
方才将芷兰扶身坐起，肩头随即袭来一记重击，灰色气息缭绕，断魂剑所创之处再度绞痛，眉间深皱，闷吭一声，轻捂肩头转身，双眸盛怒，望向雁霜。
“雁霜！你！”
“在念冰醒来前，你和她，皆不可离开。”
“你怎可食言！”
“我可从未向你许诺过什么。”
“你！”
雁霜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目光寒凉望向于我，紧咬下唇，忍下心中怒意，此时我因折损性命元气大伤，芷兰又颇为虚弱，想要击败雁霜，强行带她离开此处，丝毫未有可能。
见此，便只得先行缓坐于藤绕床榻边，一边安抚受惊的芷兰，一边催动法术为她平缓体内气息。
时过良久，那女子仍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雁霜起身，缓步向我走来，眸中怒意汹涌。
“为何念冰至今仍未醒来？”
“我又怎会知晓？”
“最为关键的以命换命之术是你所施的，如今你却说你不知晓！”
“如若不是为了芷兰，为了夏念冰，我又怎会帮你！”
提及夏念冰，雁霜眸底的汹涌怒意随之更盛，挥手凝结灰色气息，未待我闪身，重击便已袭至心口处，受这猛然一击后，方才所恢复的些许法力全然皆被这一击打散，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脚下失力，瘫倒于地。
芷兰见我被雁霜重伤，紧咬下唇，努力支撑坐起，倾身想要下床，却因虚弱而周身无力，自藤绕床榻上滚落至地。
意识愈渐模糊，周身已未余几分气力，额角抵于地面，眸中所见隐隐朦胧。
“阿霜……”
“念冰！你可是念冰！”
循声望去，此时，玄冰床榻上的那位女子已然坐起了身，或许而今，应当唤她为夏念冰才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