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风影的心瞬间乱了,他无助地呼唤了两声,可夜寒尘却毫无反应。
他的手有些颤抖,竟是不知该放往何处?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刺目的鲜红血迹,让风影霎时红了眼眶,
“主子,属下这就带你回去找战王殿下。”
此刻的慌乱与无助,让风影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他只知道,目前,能帮助他家主子的,唯有御玄澈。
只见他一咬牙,将夜寒尘扶回了马车之中,
他看着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夜寒尘,
紧紧地捏了捏拳头,他倏地转身,便欲驾车离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此刻,夜寒尘那看似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泛着清冷的月光,淡漠而又疏离。
就在他一声低喝,马车缓缓行动之时,一匹白马,如一阵疾风般,从他的马车前疾驰而过,停在了这处茶馆之外,
那马儿,仿佛踏着一股清风而来,令风影那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紧接着,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从马背上轻盈地跃下,
他身着一袭素衣白袍,身姿修长,面容英俊。
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朝着跟随在他身后的马车挥了挥手,
随即马车上,走下来两名婢女,其身影风影再熟悉不过,
刹那间,这个七尺男儿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主子有救了。”
一袭素衣白袍的男子,正是吴漾,而那两名婢女正是沈清宁的贴身丫鬟玉容和容惜。
“主子,是吴公子,是吴公子来了……”
风影的欣喜之情难以言表,随即,立刻飞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吴漾面前,
“吴公子,”
一声呼喊,饱含无数情绪,自风影那薄唇间传出,
是无数的辛酸和委屈,是那慌乱到极点的无助,是害怕,亦是有天降甘霖的希冀……
这般熟悉的声音,让吴漾一滞,
他挑眉,凝视着风影,下一刻,便见其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只听他急切而又哽咽的开口,
“求公子救救我家主子,救救我家主子……”
看着眼前哭泣着跪地的七尺男儿,吴漾眉宇间闪过几分凝重,
“你先起来,风影,你先起来,”
他伸手,一把抓住风影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你先告诉我,你家主子,发生了何事?”
“是。”风影垂首,不敢有丝毫违背,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吴漾听后,顿时抿唇,凝眉不语,
御玄澈只说师妹在此处,却不想,这三人竟又齐聚一地,当真是“缘分”所致!
须臾之后,
他收敛心神,便在风影的注视中转身,朝着夜寒尘那辆马车行去。
而此时黑风寨的大堂之中,
黑风寨的大当家,正领着众人跪在沈清宁的面前,
“荨茴姑娘,我等深知你独力面对这千疮百孔的黑城,实属不易,故经我等商议,皆愿奉你为主,誓死追随。”
“还望姑娘收容我等,我等必对姑娘言听计从。”
……
沈清宁端坐于上位,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燕大身上,
他倒是能说会道,想必红梅没少费唇舌,
我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已决定还寒城以安宁,自不会出尔反尔,
如今正愁无人可用,此时有了这群人的加入,可谓是雪中送炭。
想到此处,
她抬头看着下方这些人高马大,却仍面黄肌瘦的众人,她眉头微皱,
“你们可会后悔?”
“我等永不后悔。”
沈清宁眼眸微闪,沉声道,
“你们须知,我并非良善之辈,更非救苦救难的菩萨。
我所求不过是寒城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不再受饥寒之苦,不被权贵戏弄,还女子应有的尊严。”
“即便如此,你们仍愿追随?”
“若你们另有所图,此刻我便当作从未听过这些。”
她冷冷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众人,
话毕,但见众人皆摇头,
“我等永不后悔。”
“我等愿意。”
众人齐声应道,沈清宁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那清冷的眼底终是泛起几分融化坚冰的暖意。
“好,既然你们不后悔,那我便收下了。
但,有言在先,我定下的规矩,尔等必须严格执行,我亦会赏罚分明!
他日,若有如二当家那般无视规矩之人,哪怕是十个,百个,只要有一个,我都不会放过,绝不手软,当杀无赦,
我亦会毫不犹豫,将其血肉,尽数抛洒于这天地之间,以养这天地万物。”
她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说着,她起身,目光扫视众人,继续道,
“尔等,可有异议?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我等没有,愿听姑娘差遣,愿与姑娘一起还寒城太兴盛世。”
众生闻言,眼中皆闪过一丝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姑娘。你说,我们何时进军寒城,收编城主府的那些兵马,还请姑娘指示一二。”燕大向前一步,抱拳沉声道,
可下一瞬,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只不过,我们黑风寨的兄弟,武器有些简陋,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这位曾经的大当家竟然有些害羞的扭捏起来,显得有些憨厚,
但,不难看出一丝忐忑。
他的话刚落,那些方才还充满血性的“将领”,亦是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他们平常从未想过上战场,只是依靠着自己田地过活,亦或者以抢劫为生的“土匪”,
手中的武器不过是些缺胳膊少腿的农具,
若以此奔赴战场,除了平添那倒下的尸体,何谈帮助姑娘行天下大事?
一时之间,众人皆茫然无措。
沈清宁见此,并未立刻开口,
她缓缓扫视一圈,似是在脑海中构思,又似是在考验众人的应对能力,
遂,沉默不语。
然,就在此时,
门外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以红梅为首的众女子,依次而入,
“哎呀,夫君,你这个呆子,行事怎地如此愚钝。城主府有的是银子,何不用来铸剑?”
“我就不信,铸不出一把好剑。”
“燕大,你这呆子,如今有姑娘在此,何必费神思考这些。”
“是啊,燕大,姑娘既然能杀了那寒城城主,要收编他们,不过是易如反掌。”
……
听着这些女子的“高谈阔论”,沈清宁并未辩驳,任由她们继续,
而此刻燕大等人,面面相觑,开始仔细琢磨这些话,
片刻后,只听燕大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夫人,还是你一言点醒梦中人,为夫险些走入魔障。”
他嘿嘿一笑,原本的忐忑不安瞬间消散,
遂,向沈清宁抱拳一拜,
“姑娘,是俺多虑了,嘿嘿,还请姑娘恕罪。”
沈清宁嘴角微抽,对此无奈至极!
“无妨,我知晓你们心中有诸多顾虑,但,我今日既然答应了各位,
定当全力以赴,带领大家开创另一番天地,摆脱百姓口中十恶不赦的‘匪徒’之名,
若有朝一日我言不符实,我定当自我了断,以死谢罪。”
一番话毕,众人皆面露喜色,遂,跪地高呼,
“姑娘大义,我等必誓死追随姑娘,为姑娘效忠。”
燕大更是在众人话语毕之时,
直接傻笑道,
“姑娘是俺们的头儿,跟着走,准没错。”
此番言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死样!”红梅轻声骂了自己夫君一句,“就你明白!”
遂,与众姐妹对视一眼,皆纷纷跪了下去,
沈清宁见之,眉头微皱,她连忙走下高位,
“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然,这些女子皆是执拗的跪着,皆是一脸肃然,显然不准备轻易起来。
“秋姨,您怎能也跟着胡闹,您这般,叫我如何承受得起啊!”
“孩子,这一跪,你当之无愧,若无你,我们皆早已过了奈何桥,喝下了孟婆汤。”秋姨摆了摆手,拒绝起身。
“是啊,这一跪,姑娘你若不受,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其他女子亦是附和着,
沈清宁无法,只能任由她们跪着,
此刻,看着这一幕,她内心满是感动,亦是非常欣慰,
但见她们正一个个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相互传递着眼神,紧紧的盯着自己,
其透露出的是浓浓的饥渴之意!
沈清宁见之一幕,心下一禀,
她确信,若自己此刻是一块美味的食物,那么眼前的这些女子便是那欲要扑食的饿狼
那些将领见之,虽不解,但却默契的知趣的站在一旁,不再打扰!把空间留给了这些女子。
一女子稍显大胆,她面庞挂着泪水,眼眶泛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你说,我们这些已失贞洁的女子,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沈清宁嘴唇紧抿,抬头直视这位姑娘,语气坚定地说道,
“能。一定。”
“你们尚且留得性命,不是吗?只要活着,便有希望,等到云开雾散,等到苦尽甘来,等到一切,恶尽善来。
然而,若是连性命都没了,那一切都将是空谈。”
“所以,你们首先要让自己活下去。”
说着,她走到那些女子面前,挨个将她们扶起,
“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留在这里,我定会带你们回城。”
“敢问姑娘,我们该如何生存?难道要像往日那样,终日守在后宅惶恐度日?
可我们已经遭到家人的唾弃,他们甚至不惜取我们的性命,如今,更是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
如此,我们该何去何从?还请姑娘为我们指点迷津。”
沈清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看向这群女子,
此时,她已然明白,她们今日此举,究竟是为何!?
“天下之大,必有容身之所,姑娘们,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纯洁之人,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
但是,只要我们活得有骨气,便能成为这世间不屈的脊梁,
就像这漫天飞雪,能掩盖得了一时,却掩盖不了一世。
需坚信人定胜天!
既然这世道,容不下我们,那便改天换地,换一个全新的世道。
换一个能容纳我们的世道。
不知,诸位姐妹是否愿与我一同前行,做这寒城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三只眼,专门惩治那些不公之人,不义之事,让恶城倾覆,再无恶鬼,
让女子再无“清白”之说,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
再也不必被世俗所困,被这漫天大雪所囚,
皆可自由自在,不再受这深宅大院的束缚,不再成为男人的玩物,任其随意折辱……如何?”
一番话毕,良久,却未得回应,
沈清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正欲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好一个人定胜天,姑娘,您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您让我等,终于看到了希望。”
“愿一切,恶有恶报,善有善终,跟着姑娘走,我们无所畏惧!”
此刻,这些女子皆眼含泪水,可却个个目光坚定,皆满怀期待地看向沈清宁,
“姑娘大智,我等早有此意,但因自身卑微,不敢追随姑娘,唯恐有损姑娘声誉,如今姑娘一言,如当头棒喝,让我等如梦初醒,
虽不知姑娘身份,不知姑娘来自何处,但,姑娘今日能收留之恩,我们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从此往后,我等愿世世代代追随姑娘,万死不辞,
愿做这第三只眼,做姑娘手中最锋利的剑,为天下太平,尽自己绵薄之力。”
此番话语,让沈清宁感动至极,她眼眶微红,颤着声音,开口道,
“好!那从此以后,我们姐妹便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守望相助,永不背弃!”
“我等必定不负姑娘期望!若有人辱姑娘半分,我等必定以十倍之力,将其踩个稀碎!”
说着,但见这些女子再无半分娇弱之态,个个眼神坚定,面露狠戾,仿佛前方有万千恶鬼,她们也能将其撕的粉碎。
令站在一旁的众多男子不禁后背发凉,心生寒意,这便是女子狠戾起来的模样吗?
果然,最毒妇人心。
诚然,女人的狠辣,是男人远远不能企及的,她们才是这世道最大的恶狼!
可,
试问,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整治这世道?
然而,他们虽心有疑虑和不满,但却不敢出口,
姑娘可是说了,她们是第三只眼,是专门惩治这世道恶鬼的。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不禁哆嗦一下,
“完了完了,”
燕大捻着胡须,稍作思索,便一脸谄媚地走上前,
“夫人,累了吧!你看你这玉手如此冰凉!快坐下,来,把热茶喝了,为夫这就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然而,红梅还沉浸在那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情绪中,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令她心生不悦,
“走开,再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将你扔出去,我分分钟就能将你灭杀。”
说着,她竟然目光凶狠地拿起一旁的大铁锤,胡乱地砸向燕大,
“啊啊啊,红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像你啊,我可是你的夫君啊!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夫君,你就是个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人,看我大锤,你这臭无赖,别跑!”
“红梅,红梅,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听我说。”
……
一旁的男子见状,哄堂大笑,
该,谁让你上赶着讨好,好像别人没有夫人似的!
而女子则两眼放光,
原来,这第三只眼,竟有如此威力,
红梅真厉害,能把燕大收拾得服服帖帖,
果然,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沈清宁看着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
窗外,大雪依旧,但屋内,却是一片火热,
她看着这些如凤凰涅盘的女子们,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们,终将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此后再无人敢轻视她们,随意污蔑她们的清白。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故事,才刚刚开始。”
轻声呢喃一句,
随即大声吩咐道,
“众将士听令,即刻整顿兵马,出发寒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