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态度,别提有多谦卑了。
孙窈娘的眼中便多了几分得意:瞧,财帛懂人心,这话果真不假。她不过给了这两人一点点的东西,她们便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她们的眼睛……
她们的眼睛放在自己的那堆珠宝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孙窈娘忽地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她将那堆东西重新牢牢地圈在了怀中,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将它们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也不露出来——
那两个婢女这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孙窈娘心道果真如此,心中便对着二人起了防备之心,又假装咳嗽一声:“本宫觉得累了,倦了,你们都下去。”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牛油灯你们对给本宫留着,别千万别熄了。想当初,本宫还在舅父府中的时候,夜里入睡,可是从来都要亮着灯的。”
她说起“想当初”时的模样,就像是上辈子一样。但她却忘记了,自己入宫尚且不过两日,就连册封,都还没有正式开始。
市井小人陡然暴富,平升起来的炫耀之心罢了。
孙窈娘仍在夸夸其谈:“本宫睡觉向来亮着灯的。”她瞥一眼各个角落都堆放着的大量的牛油灯,“这些灯,你们一盏都不可以熄掉——不止是今日,是往后的每一日。陛下既将你们赐给了本宫,你们便只能听本宫一人的吩咐。日后,若是你们擅自熄灯,本宫却是要生气的。”
她目露威胁地在有些站不住的二人面上,手指上一一地扫过,“若是你们不听话,我听说,宫中折磨人的法子可多得是。什么扎针,拔指甲,缝嘴巴……”她满意地看着二人纷纷变了脸色,这才觉得差不多了,目光落在手下的财富中,又露出几分痴迷来。
那些财富,这么多珠光翠翠的头面首饰,绫罗绸缎,无数的珍宝,她还没有看够,怎么能舍得就让它们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中呢。
见那两个婢女有些发愣,孙窈娘便有些不耐烦:“都下去吧!”
眼瞧着那二人退了出去,又替她掩好了门,孙窈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那堆首饰放开了,又重新一支支地或插到头上,或戴到脖子上,手腕上。
这些首饰,都是极有分量的。这样一堆堆地压在她的身上,不多时,便沉的几乎叫她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但
她仍舍不得放下。
她的手指在柔软的布料上一一抚过,以指尖在刺绣的纹路上轻轻地触着,嘴角的那抹笑越来越大,几乎要收不住了:
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自己的。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再也不必寄人篱下,饱受担惊受怕的那种滋味了!
日后,她的人生,只属于她一个人,不论是地位,财富,或是所有一切她想要的——
只要将陛下牢牢地握在手中,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想到这里,孙窈娘忙急急地捋起了裙子,仔细地看自己的腿。
往日里那双白嫩柔软的小腿上此刻遍布着青紫色的掐痕,分明,是新添的……她可没有受过什么殴打,这种痕迹,自然也不会是被人打的……
想到这里,孙窈娘忍不住又将裙子往上面提了一些,就连藏在袖子的手臂,她也偷偷地看过了,同样有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淤痕……
加上自己一醒来,便到了这样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还平白地得到了如此多的财富——这哪里是什么平白无故,这是对方拥有了自己之后而给的补偿!
多么叫人心安理得啊。
这世上,唯有一个人有如此多的财富和权利,他能为自己僻一间宫室,自然,也能赏赐给自己无数的财富……那个人,除了这世上身份最贵重的那个人,还会是谁呢?
不过,真是没有想到啊。往日里陛下看着冷冷清清的,又是一副以礼相待的模样,她还当这个人在那方面也是温温柔柔的,却不想是如此的——
孙窈娘到底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如今一回想,却还是免不了面颊绯红。但那抹红晕刚飞到面上不过片刻,她却突地想到了另一件甚是扎心的事情来。
他对自己如此,那么,对献容呢?也是如此的吗?
孙窈娘那勾着的嘴角不知不觉地耷拉了下去。她本就生着一张薄唇,平日里端庄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当她做出这幅表情来的时候,却突地多了几分刻薄和阴毒了。
献容那些财富,可是一点也不比自己少。甚至,因为她的皇后身份,她还掌握着陛下的私库——
旁人都说,那私库的钥匙,是陛下主动交给献容的。
她却不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都是想要把财富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吗?
陛下凭什么例外?
她相信,一定是献容那死丫头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的臭的手段,这才哄得陛下轻信了她。
那死丫头,凭什么处处都要踩在自己的头上?
论身份,她是羊氏嫡出小姐,而自己却只是舅父的一个远房外甥女。
论地位,她是皇帝正室,堂堂皇后,而自己,却只是尚且没有得到任何名分的,没有被陛下正是册封的娘娘,没有金册,更没有金宝。
论财富,献容出嫁时带了羊氏最值钱的那一份嫁妆,入宫后,更是得了陛下的私库,而自己呢?
自己有什么?
自己是怎么入宫的?是用了花娘的秘药,用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赌上了自己一生的勇气和运气——这才为自己换来了这么小一间宫室。
甚至,就连自己醒来时,那个预想中应该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是不知所踪的。
凭什么?
献容凭什么生来就比自己那条路走得顺当得多?明明,在献容入宫时,她还刻意在献容的婚服上做了手脚……
封后大典上的那场火,不是无缘无故升起来的。
她勾结了献容身边那个最为受宠的婢女,叫阿南的,让她在献容的婚服上偷偷地放了火种,为的,就是让相献容背上一个不祥的名声。
这个不祥之兆,足以让世人牢记一辈子——只要大晋的子民们一听说献容的消息,首先想到的,便会是那场代表着上苍示警的火。
可献容为什么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