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到了极致,也那种隐约的魅力散发到了极致。
宣华公主不过堪堪一望,脑子便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她立刻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大步,与对方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一退开,她便从那股隐约的木香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原来是兴晋侯,倒是本宫冒失了……”
她一说完话,便紧紧地闭上了嘴,等待着对方开口。但等了半晌,她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预想中的声音,不由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正对上的,却是一张明显带着隐忧的脸透过自己将不远处的大门望着。
恰好地将宣华公主掠过了。
不知怎的,望着他这样的目光,宣华公主却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有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仿佛这样,他就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唐突似的。
她嘴角便微微地勾起一个极隐秘的弧度来,那是一个十分十分轻松的笑,但笑意尚且不及眼底,便被主院中隐约传来的痛呼生打断了。
那声音来自孙氏。
她似在忍受着极大地痛苦,惨呼声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她痛苦呻吟的,却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和众多忙忙碌碌在正院中进出的众多羊氏仆人。
众人中,隐约以一个面色略显得苍白的婢女为首。
那婢女正是之前在华盖马车中服侍孙氏的人,不知何时她已先宣华公主一步入了主院,又重新当起众人的主心骨来。
但那也不过是片刻的事罢了。这时,她站在羊玄之的面前,语气中的慌乱丝毫不加遮掩:“家主,家主……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羊玄之顿时大急,也顾不得还有宣华公主立在一旁,立时便提了步子试图进入产房中。
身上的神仙风姿便荡然无存了。
宣华公主还来不及怅然,便已被另一只骇了一跳。
那是一直跟在羊玄之身边的仆人,见羊玄之准备进入产房,不由大急,身体便先脑子一步行动,将羊玄之牢牢地拦在了门外:“家主,使不得,使不得呀……产房素来是污秽之地,您身份尊贵,便如现在这样地站在门外,已是十分不妥当了……家主家主,您便在门外等着吧……若是此事传回老宅,奴婢等人都要被老太爷发落啊……家主不可,万万不可啊……”
剩下的话被羊玄之一掌全部打回了喉咙里。
宣华愣愣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羊玄之抬手将那个阻拦的仆人一掌推开,伴随着一句“那是我的夫人,她为我产子已是生死攸关的事,我若还只站在门口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枉为人夫!”
话音未落,他已带起一阵疾风冲入了产房之中。
宣华公主却仍在门口处愣愣地站着。
羊玄之的那句“枉为人夫”仍响在耳边,那么掷地有声的不住在她脑海中回响着,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将她的心都震撼了——
无关其他。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女子生产,素来被许多人认为是一件十分污秽的事,莫说家主如羊玄之这般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便是如那仆人说的“站在门外已是十分不妥”。
这个人,似将她所有的认知都全部打破了一样。
她愣愣地站在那处,傻乎乎地想着孙氏这人虽然人品并不怎么样,但命运却似极为眷顾她的模样——孙氏一族覆灭,但却丝毫没有波及到孙氏这个出嫁女,因着她兴晋侯夫人的身份,也因着她皇后继母的身份,对比起其他早已不知魂归何处的孙氏族人来说,孙氏的命,实在是要好得太多了。
更何况,羊氏阿容那人本不是什么狠人,便是孙氏触了她的逆鳞,也不过是将孙氏晾在一旁不再理会罢了。
如今羊玄之更是不同。
就宣华公主看来,这羊玄之似十分看重自己的这位妻子,甚至顾不得她已没有了族人,再无助力,产房那等污秽之地说闯便闯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感情。
无关身份,权势,只是两个人彼此依偎的靠近罢了。
她愣愣地站在门口,听着产房内孙氏一声低过一声的惨呼,还有羊玄之的怒喝:“快,去!去把大夫带进来!”
随着羊玄之的声音一道响起的,却是噼里啪啦跪了一地的仆人:“家主不可,家主不可……夫人是女子,身份又如此贵重,怎可叫那些大夫看了去……”
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惶。
宣华公主想:这些人说得有理。女子生子,本是要将衣裳褪了的,若是叫不是丈夫的男人看了,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似的,产房中那个男人的声音更加焦急了:“你们若还当我是家主,便照我说的去做!你们的夫人为我产子,本就是命悬一线的事,若再因你等阻拦叫夫人出了什么事,我定会追究你等的责任!”
愤怒不过是一时的事罢了。
他很快想起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快,快去,去将大夫请来!”
声音里,已有了显而易见的悲怆。
但,无人回应。
羊玄之此人,素来温和。他待下人并不严苛,反是孙氏自己,从来都是那个宽以律己,严已律人的人,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吃过孙氏的排头,是以,听了这话,都有些不想动弹——更何况,孙氏一族早已经覆灭了……
一时,产房中静得几乎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了。
好半晌,羊玄之气急败坏的声音重新响起:“好好好!”他一连说三个“好”字,分明是已气到极致的模样:“你等今日既不听我的命令,来日若我出了什么事,你等岂不是也要朝我踩上一脚?”
他站起身来:“既如此,都给我滚!我羊氏用不起你等刁仆!”
声音里,似已带了无尽的痛苦……
宣华公主这才回过神来。
她目光四下一扫,便看见门口处几个白发苍苍的背着药箱的老者正摸摸索索地要朝着院子外面逃去,忙朝自己的侍婢使了一个眼色,侍婢会意,不过一拍手,便已有数名侍卫上前将大门处团团围了。
为首的老者气得胡子都吹得老高:“你等是什么人!拦我们的去路做什么……”
那侍卫只作未听见他的不满,并不瞧他,反将十分恭敬地宣华公主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