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寒山寺时,已是太阳高挂,寒山寺的主持亲自接待了我们,是个面部皮肤严重下垂的耄耋老者。
我远远瞧见念儿独自一人坐在寺前的台阶上发呆,瞧见我的那一刻立即喜上眉梢,跳起来冲到我跟前,围着我转,上上下下查看我。我知道她在查看我有没有受伤,顿时心头一阵温暖,把念儿拉到跟前道:“放心,我没受伤。”
说自己没受伤是假的,两次术法的反噬让我身子几乎虚脱,就如同大病初愈,表面上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要一搭我的脉象,就能知晓,这是内伤,需要调养几天方能够恢复过来。好在念儿并不懂,瞧见我没伤口,笑得眼睛像月牙儿。
此时时辰尚早,我们并不打算在寒山寺久留,稍坐了一会儿,品尝了一杯寒山寺的秋露碧螺春,便先行离去。
寻得小蛇,我的心思就已经转移到了为念儿开启灵智的事上来了,加上小蛇灵体虚弱,需要温养,我归心似箭,顾不得修养生息,就与寒山寺主持告辞。
于启明并不打算再与我们同行,便留在了寒山寺与主持叙旧,不过对于报酬一事,他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能独吞了,甚至还把银行卡号给了我,让人感觉他十分不相信我似的。
能够得到这位望天神相的帮助,我已是千恩万谢,此事暂时了却,自然是分别之时,我连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
他是一位不拘小节的大人物,和这样的人相处的确自在有趣,我还真有些依依不舍,不过离别之时暂时的,我相信重逢之日并不遥远。
几日相处,叶贺仁对林雅和念儿也有了些许感情,恋恋不舍地朝我们挥手送别。能够成为于启明的弟子,他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于启明这般一方大拿。
我们在苏城坐车直达舟山,下了车后便匆匆赶往普陀山,几番转乘,搞得几个人疲倦不已,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紫竹山。
我们在山下遇到了一位相识的望佛观道长,他带着我们来到了望海观。
但是我们没有见到干爷爷,只遇到了黄瑶道长,一问,方才知晓干爷爷和吕掌教有事外出了,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不过他们临行前有过交代,若是我们回来,由黄瑶道长处理我们的事情。
于是我给她看了玉符,黄瑶道长闭眼感受了一番,说道:“这灵物灵体虚弱,应该是有人试图用法门将之剥离炼化,好在其本身灵体强大,没有长久的磨炼是不能炼化的,不过对它的伤害也不小,以至于需要沉眠方能存活。就把玉符暂时就寄放在这里,温养半月之后,便能够苏醒,化形的时日会更长。”
我急忙道谢:“如此就好,谢谢黄瑶道长。”
黄瑶道长接着说道:“不必客气,你是吴掌教的干外孙,我又视念儿为女,便是自家人。这灵蛇已有化蛟之迹,此乃一劫,既然劫后余生,那么化蛟只是时日问题,一旦化蛟,对于你的修为也有极大帮助,可谓是祸止而福升。”
说罢,黄瑶道长收起玉符,起身拍了拍衣袖,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不必急于启程,先修养几日,恢复之后再出发也不迟。念儿,走吧,回竹林吧。”
我连连应承,心中也惊叹不已,到底是修为高深的前辈,竟能够瞧出我身体的虚弱。
念儿似乎不大愿意离开我,来回观察我和黄瑶道长,迟迟不动身。
黄瑶道长也不催,站定了耐心地等,于是我对念儿说道:“去吧,我这几天都在这里。”
念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黄瑶道长离开。
我情不自禁地紧紧盯着念儿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内,顿时身后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咳嗽,我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瞪了一眼道:“咋了?有点不放心罢了。”
张驰坏笑着道:“哼哼,不是不放心,而是放在心里拿不掉了吧?”
我们在望海观休养了四天,此时正值三月初,正是冬雪融化、万绿萌生之际,紫竹山上望下去,一片翠绿,生机盎然。
每天早晨念儿都会跟随黄瑶道长回到道观内,念儿自然是和我们厮混在一起,林雅与念儿的感情已经十分亲密,她完全把念儿当做妹妹来看待,倒也让我省了不少心,不过没有念儿整天缠着反而让我有时候心里面空落落的。
期间,我抽空看望了萧璞萧翎两姐弟,两人都还是懵懂年纪的时候我就跟他们相识,所以姐弟俩对我也十分亲近。
萧璞年近十四,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倒是让不少道观内年轻气盛的小道士春心萌动,萧翎也是沾了姐姐的光,颇得众人照顾。不过这小子脑袋灵光得很,充当着护花使者,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势。
能够看到俩姐弟士别三日的成长速度,我心甚慰。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萧翎手心的符阵,我依稀记得当初所见符阵的模样,确是师门符阵无疑,那么萧翎很有可能与师门有一定关联,奈何我无法证实,萧翎年纪也尚小,唯有时间方能证明一切。
四天后,我们四人便收拾好一应行礼,准备出发。
此行念儿不会跟随我们同往,念儿自然依依不舍,只不过黄瑶道长有所交代,念儿需要在四灵潭为开启灵智做准备,她需要以最佳的状态开启灵智。
在临走的那个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竹林小屋陪念儿呆了两个小时,黄瑶道长心知肚明地给我们留了独处的空间。我们彼此之间没多少言语,只是肩靠着肩,坐在山崖的草地上,听着彼此有力的心跳,望着温暖的朝阳徐徐升起,让阳光和绿意将我们包围。我心中不禁感叹,若是每天能够如此,那该多好。
我知道,当我回来之后,念儿将会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我心中始终很矛盾,一如当初让念儿在人与妖之间做抉择一般。我希望念儿能保存自己的妖力,保持那份天真与单纯,这样她就永远在我们的保护下,不受俗世人生百态的影响,没有烦恼,没有束缚地度过漫长的一生,这样便不会面临开启灵智过程中的种种危险。但是每当她想要向我表达什么或者努力思考一些十分容易理解的事物时,我知道她此刻内心是痛苦的,她渴望开启灵智,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生活。
我转头望着念儿如黑珍珠般明丽的眼睛,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将来遇到什么艰难困苦,我都会陪伴着念儿一起度过,不让她再流一滴泪水。
我们离开普陀山,第一站就回到了太湖孔府,打算通过孔岺联系到黎墨。不过很巧,我们在孔府遇到了黎墨。
我还以为他在西南陪着师姐,一问才得知师姐继承了唐飞的家业,正在岳阳苦心经营,唐飞则退居到了幕后,主要培养师姐。
黎墨表示师姐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实际上是个女强人,管理很有方法,他在那边反而是添乱了,加上此处才是他的本职,也不好长时间脱离岗位,于是年后就回来了。
面对黎墨对师姐的评价,我们笑而不语,师姐强悍的一面我们可是有切身体会的,随着相处时间增长,必然会颠覆在黎墨心中的形象。
我们与黎墨攀谈了一番,在得知我们要前往长白山,希望能得到曲阜孔门的帮助后,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告诉我们,他会和家里面打好招呼,并且他把黎家的具体地址给了我,此外,他还写了一纸书信给我,作为引荐,以防我们吃闭门羹。
我万般感谢,如此一来,能得到孔门黎家的帮助,这一路倒顺畅许多。
我们在孔岺家小住一晚,并且还和岳阳的师姐取得了联系,电话那边的师姐十分激动,忙不迭地询问我们和师父的近况。
师姐并不知道师父跟随师祖进入了地脉之域,为师祖突破百年大限护法。所以听闻师父师祖的情况和我们这段时间大致的遭遇后,沉默了许久,随后对我说道:“云翼,你们若有需要师姐帮忙的尽管提,等到有空,师姐就过来看你们。”
我微笑道:“师姐你现在可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了,我们几个小弟以后可还得仰仗你呢!最主要就是抓紧时间给我们生个师侄,也好让师父他老人家了了当爷爷的梦啊!”
师姐嗔怒地呸了一声,随后语气突转,认真道:“不开玩笑,你们几个可要注意安全,懂吗!”
我只以为师姐是象征性的叮嘱,连连应承。
一个电话我们三人轮流接听,打了足足三个小时,势有无止无尽地态势,直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好说,方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们在孔府吃过中饭才出发,乘坐直达火车前往曲阜。
这一路乘坐了足足近九个小时,虽然我们有周犁给的四万,腰包充实,但能省还是要省一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用到钱?所以我们选择的是硬座,当年的绿皮车厢,从来不按照座位上人,整节车厢几乎挤满了人和大包小包的行礼,挤得连起身都困难,实在难受的紧。
一排座位对面对各三人,所以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有两个同行的三十来岁男子,林雅出门不太喜欢遮遮掩掩,所以其中一个络腮胡瞧见林雅美艳非凡,忍不住与我们攀谈起来:“哟,几位年轻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本来我是不想理他们的,结果憋了许久不说话的张驰接了话:“曲阜。”
“哟呵,这么巧,我们也是,曲阜是个好地方啊,孔子的故乡,书香之地,你们是去旅游的吗?”
我望着窗外,师兄坐在对面闭目养神,右边的林雅因为晕车,靠在窗边早早地打起了瞌睡,也只有张驰精力充沛,回答道:“去找熟人,顺便玩一玩。”
络腮胡说道:“对了,我这位兄弟在曲阜也有熟人,对曲阜比较熟悉,相逢即是有缘,到时候我们一起带你们出去转转,看你们年纪不大,估计是第一次出远门儿吧,没个大人有的事情还真容易上当受骗呢。我之前就遇到过,一男一女俩小情侣,出去玩,不小心被人骗到了深山老林子里,男的被打断了腿,女的被欺凌了好几天呢!警察找了好久才找到,哎哟,那个惨哦,这辈子都毁了。”
另外一个人戴着黑框眼镜,看着挺斯文,也跟着补充道:“你们是南方来的吧?我记得老刘你说的那两个年轻人也是南方来的,听说南方比较富裕,治安也比较好,这种事情遇到的不多,所以就缺乏防范意识,这才容易上当受骗的。”
“对啊,我和老张也是去玩儿的,不如就跟着我们吧,带你们吃喝玩乐,也花不了几个钱。”
说话这当儿,火车在第一站停下,这两人说出去抽根烟,就起身离开了。
不多久,我看到站检员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巡查过来,来到我们的座位瞧见有位子空着,问了一句:“这里的人呢?”
张驰耸耸肩道:“不认识,听是出去抽烟了。”
站检员也没多问,继续往前走。
张驰挠挠后脑勺,问道:“咦,半道上也有站检员上车检查吗?”
我和师兄面面相觑,我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哪知道站检不站检的。
站检员离开之后,那两个人就回来了,还拎了两只烧鸡和一袋零食,估计是从站边的小贩那儿买来的,我看到络腮胡的大衣口袋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火车停靠了五分钟,就继续启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