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跳楼的消息,在几分钟后传入了办公室。
其他病房凑热闹的人,看完了钱芳跳楼的全过程。
没人阻止,没人出声。
沉默着看到了一个生命死在了眼前。
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病房。
添油加醋,发挥自己极致的想象力,讲故事告诉了另外的人。
讲完后,说了一句。
这人真可怜。
……
“什么!我的娃跳楼了?”
中年妇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双腿颤抖的差点稳不住身体。
“彭……”
梁医生什么话都没说,猛地冲了出去。
他的内心在狂叫。
快点,再快点!
楼层不高,可能还有救。
要是落在草坪或者柔软的地方,可能还有救。
要是……
“我们也去看看。”
梁医生一走,中年妇女立马恢复了原状,红着眼低头跟他丈夫说,“我们也去看看。”
然后两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从头到尾,胡侃跟着透明人一样看完了全程。
除了梁医生身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气息。
“难不成真转移到了清洁工身上?还是说这些其实都是鬼奴,诡异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鬼奴身上。”
一切都有可能。
回到了钱芳的病房。
医院可谓财大气粗,虽然房间不大,但医院的每个病房都是独立的单病床。
有个小护士已经在整理病床,将床单等物品拿走。
离人跳楼才过去几分钟,就开始打扫房间,等待下一个病人入住了。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小护士看到有人走了进来,虽然没见过,但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
胡侃点点头,走到了窗边。
钱芳就是从这扇窗跳下去的。
视线很好,可以完整的看到下面的场景。
梁医生衣服上沾了血迹,呆呆的站在几米远的地方。
一个毕业就成为整形医生的人,怎么可能见过这幅画面。
满脑子的急救知识、急救理论、急救流程变成了浆糊。
让他没有丁点的想法和动作。
钱芳倒趴在地面,底下是一大片的血迹。
她的父母跪倒在旁边,哭天喊地的干嚎。
“唉,也是个可怜人。”
小护士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单走到胡侃身边。
“一个偷家里钱的,有什么好可怜。”胡侃说道。
“不是的,钱都是她自己打工挣得。”小护士反驳道。
啊?
都是她自己挣得。
胡侃有些惊讶。
人死了还有反转?
小护士似乎看多了这种场景,没有丝毫害怕的意味。
指着钱芳说道:“要是这里是公立的医院,钱芳还有救。”
“不对,救不了了。”刚说完小护士就驳回了自己的话。
“她的父母,就是一对吸血鬼。”
“梁医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钱芳跟我说过她的家庭。”
“她有个妹妹,今年她弟弟要结婚,她爸妈的钱给她弟,盖了个房子,彩礼不够了,就想到了这个几年没过问的女儿。”
“她的父母不喜欢她,尤其是她有一嘴龅牙,钱芳还说过,她偷偷听到过她父母想要将她卖个一个40多岁的单身汉当老婆,就因为她这龅牙,其他人给的彩礼少。”
“然后钱芳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没学历年级太小,只能进工厂上班。”
“没日没夜在流水线上度过,几年时间就攒够了手术的费用。”
“过了明天,她的好日子就到了。真可惜啊。”
“被她父母给找到了,要是晚一天就好咯。”
小护士摇着头,连连说着可惜。
胡侃就跟听了个故事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依旧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肉。
以及干嚎的很久,却没有落一滴泪的钱芳父母。
“孩他爸,这人死了咋办?”
钱芳她妈微微抬起头,发现旁边的梁医生呆若木鸡,轻轻的询问自己老公。
“还能怎么办?先把交的钱要回来,然后抬着尸体在医院门口闹,找记者,找网红,找无良媒体。”
“不管事情怎么样,只要将热度吵起来,我们就能拿到医院的钱。”钱芳她爸狠狠的说道。
“还是他爸聪明,这笔钱刚好给品品娶老婆。你们老钱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钱芳她妈很认同得点了点头。
“你们……”
忽的,钱芳的身体一动,她听到了她父母刚才的话。
四五楼的高度,摔不死人,钱芳刚才晕了过去,并没有死。
她挣扎的想要站起来。
她看到了旁边的梁医生,她要告诉梁医生,刚才堵在喉咙中的那些话。
钱是我挣得,不是我偷的。
“他爸,她,她怎么还活着。”钱芳她妈惊恐的指着钱芳,扒拉着她丈夫。
钱芳她爸小心的看了眼梁医生,距离几米开外。
默默的移动了身体,挡住了梁医生视线,又移动了钱芳她妈的身体,遮在钱芳身体上面,挡住了住院楼的视线。
“芳芳呐,品品的老婆已经谈好了,就差这笔彩礼了。”
一双干农活粗糙的手,缓缓的移动到了钱芳的嘴边。
“芳芳呐,你呐,这辈子反正就这个样子,还不如为你弟弟做点贡献,不然再拖几年,你弟弟就算有钱也娶不到老婆了。”
粗糙的手覆盖在了钱芳的嘴上,捂住了口鼻。
“芳芳呐,死了不要怪爸爸妈妈哦,爸爸妈妈也没办法,谁叫你长得这么丑呢,嫁人又拿不到彩礼。”
粗糙的双手逐渐的用力,压了下去。
“芳芳呐,爸爸在网上查过资料的,头晕晕的是正常的,很快就过去了。”
“呜呜……”
钱芳身体剧烈的挣扎,可惜她妈压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受伤很严重。
挣扎的痕迹很弱,又是晚上,住院楼中好奇观看的人都没有发现。
“芳芳呐,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讲了,你每个月偷偷给弟弟塞的零花钱,爸爸都是知道的,而且,你在这里,就是品品告诉爸爸妈妈。”
钱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豆大的眼泪不要命的从眼眶中流出,湿润了她父母捂住她口鼻的双手。
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再也不挣扎了。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钱芳,只要签了字,明天就能动手术,想好了吗?”
“芳芳呐,品品的幸福,就靠你这点钱了,不要多想了!”
两道声音在耳边炸开,螺旋般的钻入他混沌不堪的脑中。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两道声音时而巨大,时而低沉,缓缓的变成了莫名的音节,在她耳边呢喃。
这道声音,似乎是从深埋海底的淤泥中鼓出的气泡,是扭曲、糜烂、谵妄且无法形容。
是她听不懂的语音。
可她听懂了这几个音节表达的意思,它是——“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