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番外】流风回雪（2）
事到如今，都是年少轻狂的错。
我在八岁到十八岁之间，曾经当过所谓的“妖怪之友”。
可惜我既没有写着妖怪名字的“友人帐”，也没有自称保镖的猫咪老师，只有能听懂妖怪说话的能力，勉强可以算作我的穿越者金手指。
必须要说明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和妖怪的语言就像中文和英语一样，能当翻译的人不止我一个。
比如，我后来又遇到了被白蛇仙眷顾的女神捕、被九尾狐养大的坏女人、以及用猫头鹰当眼睛的小道姑。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要说的人，还是我的大嫂。
我们的初次相遇，是在大哥的婚宴上；初次交心，却是因为一只猫。
假如时间能够重来，我一定要告诉那时候的自己——千万别去招惹这个麻烦的女人。
然而当时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我，看着正在洗头发的她，竟然蠢到这么问：
“嫂子，能不能给我穿一下你的肚兜？”
大嫂看我的眼神瞬间变了，比起先前的欲语还休，她现在好像在看一个可怜又可悲的问题少年。
无奈、同情、疑惑、鄙夷、震惊，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激动极了。
“臭小子，你呆着不许动，我洗完再来收拾你！”
说完，她狠狠抛下一眼，弯着腰，托着湿漉漉的长发，锁门而去。
我当即就吓傻了，站在门外动都不敢动，别说事情迫在眉睫，逃脱不得，即使能逃，我也没那个胆子。
因为普天之下，如果还有一个我惧怕的人，那这个人必然是大嫂。
……
大嫂姓穆，名成雪，是蜀中唐门的大师姐，江湖人送外号“白蟒鞭”，与其师弟“青蛇剑”唐青云并称为“唐门双煞”。
他们门派历来盛产心狠手辣、高大威猛的弟子，大嫂更是横行无忌的巾帼英雄。
记得父兄战死之后，我仗着家中无人看管，常常与其他官员家的少爷打架斗殴。
虽说我的习武天赋平平无奇，身子板也比较薄弱，但架不住我们姜家的祖传武功独树一帜，我师父又是隐姓埋名的大宗师。
多重buff叠加之下，轻轻松松便让我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什么胡家大公子、贾家小少爷，统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可汴梁城毕竟不是法外之地，我打伤了人家的儿子，总得给个说法。
都是官家子弟，不好闹上公堂，皇上又不爱管这档子闲事，于是苦主们私下约定了时间，一起上门找我娘告状。
偏偏我娘回老家探亲去了，府中一切事务都暂且交由大嫂管理。
众苦主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在后院教琥珀练暗器。
琥珀力气小、脑子笨、四肢也不太灵活，怎么学都学不会，把她气得够呛，得知我在外面闯了祸，更是怒火中烧，抄起烧火棍，拽开房门，冲着还在床上睡懒觉的我大喝一声：
“二郎，你给我出来！！”
就这样，在大嫂的命令下，我当着太傅、左丞相、剿匪将军、户部尚书等官员的面，俯背弯腰，趴在桌子上，被大嫂用烧火棍一顿好抽。
大嫂说，这是她们唐门的规矩。
我很郁闷：“老子又不是唐门的人，凭什么要守唐门的规矩？”
大嫂解释说：“从你和我拜堂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入了唐门，若想退出，先把右手砍下来吧。”
“那我休了你行不行？”
说着，我便要回屋拿纸笔。
事实证明，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尤其是对女人。
当全身挂满暗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大嫂是唐门第一高手。
由于唐门传过来的规矩过于霸道，从那以后，府里的每一个人见了大嫂都会突发恶疾。
有的四肢发麻肌无力、有的尿频尿急尿不尽、有的模糊重影看不清，病症不一而足。
而我，则是再起不能。
……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此时此刻，我被大嫂拒之门外，底下一蹶不振，几乎就要达到缩阳入腹的境界。
正当我担心这种趋势继续发展，把我变成东厂太监的时候，大嫂又推门出来了。
她一改往日凶狠作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二郎呀，你刚迎娶公主，前途无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何偏要来干这种鲜廉寡耻之事？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不提公主还好，一提公主，我心中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样样都有。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从古至今，没有铁打的驸马，只有流水的公主。
虽说我娶的这位晋阳公主一向洁身自好，没有半点丑闻缠身，但保不齐她哪天就会送我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而且事发之后，我要么同她摊牌，杀身成仁，要么假装不知情，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想到这，我心中委屈万分，忍不住泪水长流。
“诶，你哭什么？”大嫂手忙脚乱地撩起衣襟替我擦泪，”乖，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嫂子说，嫂子替你做主。”
由于大嫂的穿着太过慷慨，我瞬间将公主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边假装挤泪，一边暗自拿大嫂和公主的闺蜜作比较。
初次比较，发自内心觉得大哥没福气，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的漂亮媳妇，连面都没见过，就死在了战场上。
再一比较，心中连连感叹大嫂以后的孩子饿不着。
最后比较，病灶竟然不治自愈。
可能是因为我的目光太过粘连，很快就被大嫂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
她一脚把我踢翻，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二郎，成了婚还不老实，连嫂子的肚兜你都敢惦记！”
“我不要啦，我不要啦！”
我一边大喊求饶，一边爬身想逃，却被大嫂抓住肩头猛地一掀，又变回四脚朝天的模样。
定睛一看，大嫂已经现出威猛原形，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半晌，她才大喝一声：“哪里逃？！”
随即使出一招“千斤坠”将我制住。
“嫂子，我……”
话还没说完，大嫂便用布满老茧的左手食指，挡住了我的嘴巴。
“嘘，有人过来了，等她走了再说话。”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暧昧。
大嫂的脸颊越憋越红，低垂的乌黑眼眸绽放出奇光异彩，脸上神情犹如眺望远方，令人捉摸不透。
涂了口红的唇角不停念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可我又听不到半点声音。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另一个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不是别人，正是我娘姜老太君。
见到我们二人这副模样，她当即怒火中烧，一边骂大嫂不守妇道，一边举起龙头拐杖，要和大嫂单挑。
这时我才发现，大嫂也有害怕的人。
不等我娘冲过来，她便施展轻功，灰溜溜地逃出了姜府，只给我留下一件尚有余温的红色肚兜。
谁曾想，她这回离家出走，一连好几天都杳无音讯。
有人传言她与人私奔，也有人传言她上迎春楼应聘去了，一时间杂议纷纷，谣言四起。
孝顺如我，逛遍了迎春楼，也没找到她半点身影，心中闷闷不乐，又不好与人提起，于是化身文抄公作诗一首，缅怀大嫂：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做完这首诗后，我还是没等到大嫂回来。
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我又将这首诗转送给公主的闺蜜，打算刷满好感度，方便以后再遇上借肚兜之类的事情，可以找她帮忙。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首诗没过多久，便被她的妹妹意外发现，并当作威胁的筹码，一连敲诈了我好几笔银子。
……
“呐呐，杂鱼姐夫，你不会长这么大，还是雏男吧？”
我在自己家的卧房，上演犹如不良少年的互瞪场面。
对方是和我同岁的女生，名叫叶琳琅，仅限于此——我是很想这样说，但实际上却不止于此。
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她姐姐叶无晴是我娘子的好闺蜜，曾经代替我的娘子和我拜堂成亲。
她是我的“债主”，拿着我原本写给大嫂，又转送她姐姐的情诗，屡次三番敲诈与我。
但她同时又是我的好帮手，毕竟妖怪们的愿望五花八门，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她给我开绿灯，那我一个人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拿钱办事——应该算是这家伙为数不多的优点。
“呐呐，杂鱼姐夫，你不会长这么大，还是雏——男——吧？！”她放大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家伙刚刚在我家院子里摔了一跤，由于同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心地善良的我正在帮她找药包扎，完全没工夫搭理这种无聊的问题，便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啊？以后不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行不行？”
“不行！”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承认吧！杂鱼姐夫，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就是雏男对不对？”
我没心情与她争论，直接把盛着绷带和金疮药的托盘，放到她手边的床头柜上：“记住，好好清理一遍伤口再上药包扎。”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她气得攥紧了拳头，在我面前挥舞了两下后，又开始自圆其说，“我知道了，你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我摇头失笑：“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了。”
“真的吗？我不信。”
她一边说着某鲁姓主持人的名言，一边把脸靠了上来。
我不禁皱眉：“你想干嘛？”
她扯着我的领子说：“我姐告诉我，没经验的男人，只要一靠近漂亮姑娘，就会脸红心跳，惊慌失措。”
“哦……”我故意把脸迎了上去，“那你好好看看，我脸红没有？”
她一把将我推开，颤声叫道：“你……你……你好臭啊，离本小姐远点！”
“好的。”我转身便走，心想可算不用交保护费了。
“站住！”她踮起伤腿，一蹦一跳地追了上来，“你还没给钱呢！五百两银子，一文不能少，不给我就不走了，你得管宵夜！”
我悄悄叹了口气，忙不迭地转移话题：“你要的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下个月再给你，对了，既然你能问出刚才那种问题，想必你的经验应该很丰富吧？”
她果然上当，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得意洋洋地自夸道：“那当然啦，毕竟我每天都在换男人呢！”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想嘲笑挖苦她一番，但考虑到她姐姐跟我关系不错，便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开始教育她：
“二小姐，你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以后还是尽量少说这种话吧。”
她勾起半边嘴角，一脸坏笑：“姐夫，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哎呀，真是难办呢！如果你跪下来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多陪陪你啦！”
我总觉得这家伙误会了什么，又不好直接挑明，便顺着话题问道：“那你大概有多少人的经验呢？”
她顿时愣住了，似乎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直接把她的大脑给问宕机了。
沉默良久，她才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面带一丝慌色道：“五、五千人！”
说完，她又竖起原先漏掉的两根手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你可真是厉害啊！”我配合着她的表演，连连咂舌。
她似乎想证明些什么，激动地撩起裙摆，大声喊道：“既然你不是雏男，就不会害怕看见这个了吧？！”
我看着她快要被玩坏的表情，心中很是无奈，只得用手捂住眼睛，假意服软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经验，你放过我吧。”
“诶，真的吗！”她放下裙摆，欢呼雀跃，“果然杂鱼姐夫就是没用呢，连女人都找不到~”
紧接着，她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仰天大笑出门去，独留我一人站在原地无奈摇头。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直到镜妖出现，情况才有所改变。
我与叶家姐妹的事情不必多说，无非就是英雄救美那一套。
真正让我感到意外的，还是大嫂。
就在我与镜妖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她犹如一记闷棍敲进了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