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演越烈，越来越多人将才艺献尽，天色越发暗黑。
当下去最后一位闺秀时，李新柠轻轻附在云厉耳边低声道：
“皇上，这名册上的小姐们皆已经表演完。”
“嗯。”
云厉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宫情深，“皇后，可还有安排？”
听到他的话，宫情深摆动的手一停，本是瞧向下方的眼睛猛地一转，直直看向前方，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情绪无波地言：
“回皇上，臣妾已无安排！”
云厉点了点头，转而迎向了门外的天色。
雾霭昏沉，黑色笼罩，黯淡无光，已不像进来时那番心旷神怡了。
这转换之时，却过不久。
“既然天色已经如此了，倒不如，诸位……”
“皇上，今夜可还是有人未上台进献才艺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不能让她一施才艺，可不是耗费了这大好时景？”
那一直等待机会的陈淑真重新逮到机会插进嘴去。眼底喷薄而出的得意明显得溢了出来。
众人原本想要准备离去的心思突地被打乱。
他们有的心中虽有不满，却不得不沉住气佯装惊讶和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陈淑真。
云厉脸上闪过一丝困顿，却接过话茬道：
“哦？今夜竟还有需要献艺之人？献艺之事本是自愿，那名册上已经没有人了，还有哪家小姐想要一来赏试？”
“皇上有所不知，正是白家那唯一的嫡小姐！天下人皆知，这白家小姐已经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也是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艳艳惊才了吧？”
听到这话的白丹云猛地一喜。刚才她本是想要出声让那贱人上去出丑，只是姐姐警告自己不要太过放肆，再加上她看到皇帝和众位百官在场，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这大场面，她便害怕得喘不过来气。想要竭力将自己手中的琴弦拨得独一无二，却因为心上人在场，没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心中有些忧虑自惭卑怯，害怕他因此没能望到自己。
可是，此刻，真是天意。
天意要让那贱人丢尽颜面，也不能怪她了。
这下，她只等着看戏了。
嘴角的恨意无边地蔓延出来，她幸灾乐祸地看着坐着的白霖霜。殿中众人闻言，皆齐齐盯向白霖霜。
白霖霜暗暗一笑。
自古麻烦都是无故找上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自古身在高位，总是不胜寒的。可是，寒意虽是渗人，却总要学会保暖的不是吗？
“霖霜惶恐！”
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见她缓缓起身，从容走向大殿中，徐徐跪下，语气不胜慌张地道。
“霖霜自知技拙，不敢在皇上众位娘娘和各位大人面前献丑！”
低低垂下的头使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能在无言打量间窥探其貌，惊为天人。
殿中人又是另一番脸色。
“白小姐平身！”
云厉的声音清楚地在白霖霜耳边响起。几许威严，几许试探，几许凉意。
“谢皇上！”
白霖霜渐渐直起了身。
众人的眼里时露出惊色。
女子额间梅花胎记耀耀生辉，眉眼淡定，神色淡然，端端将这殿中美色完完全全比了下去。云厉不由得眯了眯眼。
“白小姐，勿需太过乖紧。这只是宴会，小小娱乐，不需在意是否拙技。早就听说白王爷的嫡女有少许顽疾。如今病症已去，倒是出落得天姿国色啊！”
高高弯起的嘴角不可磨灭地显出此时的皇帝心情愉悦。至于多少分真诚，多少分虚假确实琢磨不出。
“好！”
白霖霜深知帝王本色。既然他都发话了，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怕是拒绝了，便无绝对安全的退路了。当初自己便不想在这宫中出尽风头，才未将名字报入这名册之中。
如今已是逃不掉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看了台下的白王爷和白王妃一眼，那两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再次瞥了幽韵一眼。继而收回了目光。
招了招手，她唤了一个侍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侍女看向了上头。上头的人点了点头，那侍女便下去准备了。不一会儿，就命着几人拾来了架琴。
将琴摆好，那些人速速退了下去。
白霖霜微微想了想，就坐了下来。
十指微微动作，一首“生日快乐”歌缓缓泄出。
她的目光轻轻转向了云应宁。
此时此刻，她忽略了殿中所有的惊讶，猜测，嫉妒，仇视，还有许多她都无法说明白说清楚的情绪，眼神，心绪。她只想看看，他是不是于添。
如果是，他绝对能听出来。
如果不是，那也许这个人，这个与弟弟有些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并不是她认为的亲人。
不出意料，众人都因这陌生的曲调惊了一惊。却在惊奇的同时，也有被稍稍震撼到。她弹的曲子轻快明和，优雅动听，缓缓倾泻，不由得能让人眼前一亮，心中一明。
没有熟悉的神色，没有熟悉的动作。
没有熟悉的样子。
白霖霜记得，每当她为他唱起生日快乐歌时，于添总会嘴角上扬，眼睛里几乎嵌满了星星。看向她的同时，也会跟着和曲，手舞足蹈。
还有最重要的是，在曲子的最后，他的眼里总会有些微泪光。她知道，那是感动，和对彼此的珍惜。可是，直到一曲终，她也发现，那个人现如今根本没有弟弟身上的任何一样相似的地方。
也许，他只是，有了同样的躯壳。
曲声渐止，白霖霜的心也凉去。
终归不是。
而殿中其他人却不知这其中缘由。只当她这一奏，只为与太子殿下眉目传情，博君青睐。只不过是为了某些人人艳羡却求而不得的东西罢。
“妙！果真是白王爷调教的好女儿啊！”
云厉的赞叹首先响起。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皇上谬赞了。臣惶恐！霜儿这只是雕虫小技，让各位见笑了！臣觉得霜儿有愧皇上赞誉！”
白潇南有些慌张地从座上起身，快速走到殿中跪下，道。
白霖霜站起身，也渐渐走到他身旁，静静地守在他身侧，并未开口说话。她自认为并不突出，刚刚好。这些大臣却是如此恭维，不知是看谁的面子。
云厉睨了一眼，扫了一眼众人神色，方要开口，却有一人插在其中，率先说道：
“皇上，这白三小姐果真是惊才艳艳。臣曾说过，白三小姐并非池中之物，却也不假。您看，这站在眼前的人，可不是一个几岁小孩了，是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云厉心中微恼，面上却丝毫未显，也开口附和道：
“是啊！是到了！”
稍稍一想，他记起这女子与太子的婚事了。面上爽然一笑：
“霜儿，可还记得朕为你与太子定下的亲事？”
“霖霜记得！”
“那好。白爱卿，如今就说定黄道吉日，为他们准备婚事了吧！”
“是！皇上，老臣遵旨！霜儿，还不谢恩？”
白潇南轻轻呵斥了一旁站着未动的白霖霜，语气中却没有带多少责备。即便要问她的心意，今夜却不是最佳时候。
“多谢皇上赐婚！”
她扯了扯嘴角，也跟在一旁跪了下来。那远处正准备端茶进饮的云应宁闻言，藏去眼底的一丝神色，也放下茶杯，几步行到白霖霜身旁，跟着跪下，道：
“谢父皇恩典，儿臣领命。”
他悄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白霖霜，打量了几秒，便收回了目光。如今，他也不敢确定，旁边这人，是否还如多年前，是否还是对他有情？是否还是初心未改，依旧是那个老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他也无法辫清。
云厉点了点头，观了一眼众人脸色。眼见天色也不早了，顺着口中一说：
“今日就到这儿吧！众位爱卿也该回去了。”
“皇上起驾！”
李新柠口中一声尖细的叫唤惊醒了众人百转千回莫测变化的心情，直道：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朝贺声中，云厉的身影逐渐远了去。宫情深也道“散了吧！”便离开了。
主角已去，众妃嫔也相继离开，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如今只剩下以国师和公孙青寒为尊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