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上都走了,我也该走了!”
君子修理了理自己微微皱着的衣裳,站起身说道。
话语一落,他便瞟了一眼对面的人,甩了甩袖往台阶下走来。看了看白霖霜,他笑了笑,接着凑近她,小声道:
“霜儿,要走了吗?”
众人只见那平常人未能接近的国师微微靠近那女子,嘴角带着稍稍笑意,眼角微醺,分明是心情极尽愉悦。
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未看过国师如此模样,如此样子地对着一个女子。这着实令人不解和深思量。
公孙青寒手下的拳头缩了缩。
云应宁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国师,霜儿现在是本宫未来的太子妃,还请国师注意分寸。”
云应宁脸上带着笑意,语调轻缓合力地道。
“是吗?未来的太子妃……啊!是该注意分寸。”
君子修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笑意。他的呼吸喷到白霖霜的脸上,眼神紧紧落在她的脸间,嘴角微沉,暧昧不堪。可看着对方依旧没有什么感情的眸子,他渐渐收起了笑意。
是顽固不化。
眼睛在白霖霜和云应宁间转了转,他笑了笑,
“好了。本国师也不掺和你俩的情意切切了。多日未见,也该留点时间给你们俩了。”
眼底的雀跃再次点燃,他轻笑着从白霖霜身旁走了过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外。
殿内众人见他出去,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又见上面那位阴冷寒意的家伙却始终未发一言,就这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性地坐着,他们却也不敢大肆动作。
白霖霜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转了个身,她不管身旁的云应宁,直走回到白潇南夫妇身旁,道:
“父王,母妃,我们回去吧!”
“好!”
白潇南点了点头。两人起身与云应宁和上面那位道:
“老臣(臣妇)告退!”便携手与她一道出了门去。
眼见她已离去,云应宁看了高台上那人一眼,也默然在一片恭贺声中追去。
众人未曾回过神,那戴着黑色鬼面具的男子却突然间起了身,向外走去。自此,殿中喧闹声渐起。在一片不知多少虚情假意嘘寒问暖之间,他们相继离去。
白霖霜跟在白王爷和白王妃身后,心中有些伤感。
原本见到云应宁那刻,她是多么的震惊和惊喜。认为在异世,终于找到一个熟人,一个能寄托思念故土之情的人,何况那还是自己的至亲。可转息间,自己却分辨出那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内心不免纳闷。
终究不是。
“霜儿!”
背后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人的脚步顿时停住。白霖霜看向白潇南和花静怜。两人对她点了点头,便从前离去了。白霖霜定了定,继而转过身,看向叫住她的人。
是他。
云应宁。
“找我有什么事?”她皱了皱眉。
“霜儿,我们的婚事,你是不是……不太满意?”
刚才父皇说起这件事时,她虽然答应,面上却没有喜悦,十分沉静,沉静得有些可怕。可她也许不知道,她在弹那首陌生的曲子时,她就那样清风和缓地注视着他,那样温柔的眼神,完全与这时看他的眼神天差地别。
那时,他分明仿佛看见三月桃花翩翩起舞,落地芬芳四溢的美景。
那时,他分明觉得心跳得格外厉害。
当父皇再提起那桩故去的婚事,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无法抑制心中的庆幸与喜悦。
可如今……
白霖霜挑了挑眉,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子。
此时,她也万分确定,他并不是于添。
他是长得不赖。一身藏青色软袍衬得公子谦谦,修养极好。若是抛却他的身份,也许,在这个时代,嫁给这样的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的显耀背景,显然不是一个甘于安乐的女子所心神向往的最好归宿。
“太子多虑了!我只是一个遵从圣命的弱女子,没有什么满意与不满意婚事的说法。即便不满,你又能让我做什么呢?”
她也很是好奇,这太子殿下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既然那个皇帝都说了,他们自然是不敢轻易与天抗衡的。
“这……”
云应宁愣了一秒。
是啊!他怎么会问这种已经无关紧要的话?天命始终不可违。
细想了一下,白霖霜忽然想起幽韵塞给她的香囊。这是花静怜与她说过的要送给云应宁的定情信物。
“喏,这个东西,给你!”
她从怀里拿出那东西。这东西拿着总是累赘,送人倒是可以减轻负担。
“这……”云应宁再次惊住。他盯着那香囊,发现上面的字竟是“愿同鸳鸯,永结同心。”
女子一旦交给男子这个东西,这其中意义自是不用多说便已明了。
“你不必惊讶。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或许有不一样的说法。但对我而言,它只是一件简单的物品,没有掺杂过多的含意。”
云应宁点了点头,也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
“这是本宫的随身物品。送给你,算作文定之礼却也正好合适。”
白霖霜应了声,“好”,便招呼自己要先离去。得到应答后,她再不犹豫地顺着宫道去追赶前行的人了。
如今夜色渐深,空气中却没有多少冷意。若是所料不错,明日也当是个艳阳天。
和风吹拂,耳畔微动,宫墙高踏,鲜瓦黛廊,回旋曲折,夜色撩人,明媚惬意。
忽地,一道影子从身旁窜来,吓得她一个回身便发功挥去。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然而这并不能让她停下手来。
大晚上出来吓人就是不对。
那道身影闪身躲过,再次欺身而来。一击不成,白霖霜再次出手。两人转眼间又打了几个回合,却在寂静的巷道上未发出明显声响。
她不由得暗骂了声。
这个混账,真是阴魂不散。宴席前扰人便罢了,如今过后还是要来刷刷存在感,果真是服了。她都那般言辞拒绝,他还是依旧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是因为脸皮太厚,还是什么。
她总算是发现了,只要是他到来的时候,她总会有心无力,不得安宁。
过了十多招,她实在是没有心思斗下去了。
前面可还有白潇南他们等着她的。再跟他耗下去,也并没有什么意思。
她猛地一收手。
那人却在眨眼间也撤回了招式,站在了离她仅一米的地方。
“你觉得好玩吗?堂堂世子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无聊到极致。刚才我都说得那样清楚了,莫非世子听不懂我的话?”
她不由得冷冷嗤笑道。
“好玩。你当是说对了,正是因为当下太过无趣,所以才会找一些有趣的东西练练手脚,以解乏闷。至于你说的话,你讨厌我与我有何干系?我不厌恶你便是。”
公孙青寒在夜色中勾了勾嘴角,冷冷地看着面前满脸嗤笑的女子。
“东西?”她忽视了他后面的话,只挑那东西二字相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为吧!
“是。”
“那你是什么东西?”
“呵!”
“练练手脚?”
“是。”
“有趣?”
”是。”
白霖霜不由得气得想笑。嘴角的嘲讽越发明显了。感情她就是一个让人搞笑的东西。真是好笑!
“没心思陪你玩。父王幽韵他们正在等我呢!还有,我们并不熟,不要每次都试图打扰我。”
白霖霜睨了睨他。
“不对,不是打扰,是骚扰我。”
她敲了敲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男子的轻笑声在一片昏暗机灵中不可预料地炸出来,硬是将她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笑。
白霖霜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亮虽然没有中秋佳节时那般圆润,却也棱角分明,渐渐地仿佛也趋近了一个椭圆。
依旧是耳旁微风,却细细沙沙地发出了点声音,眼睛却在这时不由得一跳。
她猛然转过身,几步并一步地再次往外走去。
身后男子长身玉立,翩翩而止。月光倾泻下来,笼罩在他没有丝毫装点修饰的黑袍上,晦涩莫名。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手却紧紧捏住那块玉佩,无声摩擦。不过瞬间,那块玉佩便化作碎末,从他指尖纷纷扬扬断断续续地落下,撒在了风中,继而落地无声,恍若未察。
男子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连空气中也不曾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檐后的男子看着这一切,湛蓝的眸子里呈现出黑夜中掩藏着的凌厉和阴森。
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