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颜芷汐到了林氏处,由于有宋钰在,她不便梳装换衣,免不了借口在林氏这里梳妆一遍,又换件衣裳,才与林氏面对面坐下,用了早膳。
林氏见她眼眶处有一层浅浅的暗影,关心地问:“芷汐,昨夜未睡好?”
颜芷汐笑言:“有点犯困了,或许是昨日午时睡得多了,娘不用牵挂,反而是娘,看起来气色颇佳,只可惜最近家事繁多,否则我们母女倒是可以出门转转的。”林氏正欲开口,李嬷嬷却进门了,行了个礼说:“奴家听闻老太太昨儿个夜里上吐下泄,闹了一晚上,今日都下不了床了,白鹤居那头正差人去请大夫来,大太太,三太太,大奶奶以及姑娘全运了,太太与姑娘要不去看看吧。”
终归颜老太太作为长辈,林氏这些天身子好了许多也是众所周知的,不知颜老太太病了且罢,现在全府上下都知晓了,就她们不知也不现实。既然知晓,又岂能不走个过场呢?因此李嬷嬷才会这么问。
林氏听了,说:“老太太既已病了,我们当然要去看看,整理下就去,否则以为我还在拿乔,就纠枉过正了。”
母女俩便整理下,就被拥着去往白鹤居。
果真大太太与三太太数人皆在,看林氏与颜芷汐进门了,却比过去客套许多。
林氏和妯娌俩见了面,又受小辈子的礼节,就询问了颜老太太的病况:“老太太身体如何,方便我带芷汐去里面请安吗?”
这颜老太太的病,几乎是被气出来的,既是气颜孝文没出息,气孔姨娘一家子嚣张狂妄,气林氏顽固不化,颜芷汐会来事,也气颜孝中不听劝,大太太还带上一家子示威……反正这个家里里外外,就没一样顺气的事,她原本也上了岁数,数日以来气全郁积在心口,终于如火山爆发一样,岂不来势凶猛?
因此这时颜老太太已半陷入了晕厥的状态,可就在半晕半醒之际,见到大太太一干人等,口里也没什么好话,也叫嚷着送客,她不愿见他们,让大太太怎么敢叫林氏与颜芷汐去请安呢?天晓得她会骂出什么话来,自个儿又会否情绪激动之余,致使病况更重?
所以大太太听了林氏一番话,只好推托:“老太太已经睡了,兴许是撑不住了,有丫鬟们侍着,二弟妹请放宽心,不用去请安了,别惊扰了老人家,就等大夫来了,听他如何说道吧。”
大太太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林氏也就不好坚持了,和大太太客套一番,就跟众人等起了大夫。很快大夫就赶来了,为颜老太太把了脉后,说是肝失疏泄,气机郁滞,以致邪风侵体,配几副理气化痰的药疏解下,应无大碍,但大夫又说,这几日最好别让颜老太太生气,让她多高兴高兴,所谓喜事一来,则精神佳,心境开怀了,身子也就好转了。
大太太听了上半截话,长吁口气,没事就好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自个儿老爷刚被罚没了年俸丢了面,再来个三年丁艰,以后在仕途上还有什么指望呢?
但听了大夫的下半截话,那一口气又滞于咽喉。
老太太好意思生气吗?若非当初她收留孔氏那贱婢母女,或者她平时多加管教颜孝文,或者不那样高抬孔氏那贱婢,又怎会平白引出如此多祸事来,牵连了阖府上下?
偏偏她牛心古怪生个病,还阻着下人不禀报,导致拖到了今日,几乎快拖出好坏来,真气煞人也!
至于如何哄她欢喜,除非颜孝文能被起复为官,不然谁办得到呢?就别难为了众人,权当没听到这些话吧。但是再怎么恼怒,大太太也只有忍耐着,交待起侍疾的事:“二弟妹身子不佳,就别劳累了,由我与三弟妹带着人,隔天轮番过来好了。白天人手多,成哥儿的媳妇也能帮上忙,不怕照顾不了,不知三弟妹是什么意思?”长嫂都发话了,三太太还能说什么?说她对颜老太太偏心二弟很不满意,不想侍疾么?她还等待仰仗大伯的权势和人脉,替儿子谋求个好出路,结门好亲事。便是有天大委屈,为儿女们,也只有忍受着。
便笑着说:“长嫂如何说,我就如何做。”
内心倒艳羡起了林氏,尽管遭了很大的委屈,但现在阖府上下都视为佛龛供奉着,也算枯木逢春了。只是十余载的辛苦,才换得现在一点点甘甜,也实在不值当,因此还是不要艳羡了,她原本就没什么可艳羡的地方。
待颜芷汐陪林氏返回林氏院中,又聊了一小会儿天,返回自个儿院中时,宋钰已经早早离开了。便偷偷问白露,是如何送他走的,白露却说:“奴家也不知那公子如何走的,那时他刚用了膳,奴家理应整理下,将筷碗全送入厨房,还得看看怎么走才最安全,不料待奴家回房时,他就无影无踪了。奴家起初以为他躲了起来,四处找了个遍,才确定他是真走了。姑娘你说他不会有事吧?”
颜芷汐摇摇头:“不会的,你不必担忧,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吗?”心中暗嘲,她原先想的是,宋钰这次伤重,即使恢复一夜,还是虚弱,才专门让白露送送他。没曾想,他居然一晚上就恢复好了,也对,声名显赫的将军,怎会没两把刷子?反而是她庸人自扰了。
白露说:“都收拾妥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姑娘放心。”
颜芷汐欣赏地嗯一声:“干得漂亮,我有点疲惫,你伺候我躺一小会儿。”白露应承下来,边伺候颜芷汐去躺着,边犹豫地低声说:“姑娘那公子是谁?我看他的容貌气质,以及一举一动,都不似一般人。他应该不是什么歹人,否则也不会帮我们解围了,但即使他不是个歹人,却不意味着他不会惹麻烦,昨晚上……不会惹了什么麻烦吧?往后夜里就由我与立春轮番为您守夜可好,幸好昨晚遇上的不是歹人,若是歹人,您不就……因此,即使您晚上不喜欢有旁人在房中,奴家也要坚持下去。否则奴家只有去告诉太太。”
颜芷汐听了,就明白白露是吓怕了,怪不得此刻她的面色还很难堪,也多亏她能稳住,没显出些许端倪,还能有条不紊,软磨硬泡地劝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