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很不耐烦,就因为碰上他,她才该哭好吧。她冷笑一声:“奴家不过见了宋二爷一面罢了,在街上碰到或许认不出来,可既然在贵府上,我要多笨才认不出宋二爷?脑瓜子是日用品,但愿宋二爷也有一个,而非仅有张脸而已。终归天底下以容取人的虽然多,但凭才取人的亦不在少数,况且您总会有上年纪的那天,对吧。您现在能让开了么?”
宋珩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是“脑瓜子是日用品,但愿宋二爷也有一个,而非仅有张脸而已。”这是骂他笨么?
什么是“您总会有上年纪的那天”?他又非凭貌待人的女子,还怕上了年纪?哼,堂堂七尺之躯,居然被如此羞辱,真是一生奇耻,颜二真是可恨!
正是一腔怒气,却见颜芷汐主仆俩飞快走远,宋珩也不多想,就暴跳如雷道:“你们站住!”
见颜芷汐和白露听见他说的,反而加快步伐,宋珩愈发气愤,飞奔着追上了,凭着身高优势,终于又把她们主仆截住了。宋珩愤愤道:“颜二,你适才所谓何意?你居然如此羞辱我,我何时得罪了你?不行,今日你务必向我致歉,说你一时糊涂,说你有眼不识泰山,总之说得我消气为止,不然我就堵在你面前,看你能怎样!”
颜芷汐一时惊愕不已。
上一世,二九以前的宋珩尽管也不稳重,却也没到这般田地,尽管他现在离二九年纪尚余三载,三载光阴,确实能使任何人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他终归有十五了,而非五六年纪,怎的如此顽童气?他平时不这样的……早知那天就该如花痴般盯死他,盯得他恶心想吐,要不她现实恶心下他?也不知是否来得及?颜芷汐想着,忍着不耐烦,放缓语气:“抱歉了宋二爷,都是我的错,不应羞辱您,更不应欲取还予又不承认。其实我早已被您迷得如痴如醉了。如您这般超凡脱俗,家世显赫的俏公子,谁会不爱?我又没瞎,因此,我确实是欲取还予,一次不够又来二次,只是为让您对我有更深的印象,一直记着我,这下消气了么?能放我们走了吧?”
宋珩的脸唰一下红了,她,她居然口口声声说“早已被他迷得如痴如醉了”,这,这是个大家闺秀当讲的话么?
更气人的,是凭谁也能听出她在搪塞他,在正话反说,实际内心并不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被这话说得怦然心动,心跳加速。他怎么回事,是被颜二下了蛊么?使他老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挖空心思想见她不提,见了她,他就变得好笑得不似他了。不,他不能中了她的计!即使真取,也是他取她,而非被她取才是!
宋珩好不容易压制着自个儿脸不烧得这么红,就蛮不讲理道:“不消气,我一点也不消气!你还要道歉,就说,就说……反正你要继续道歉才行,直到我消了气截止!”
死缠烂打是吗?颜芷汐更加不耐烦。跟宋珩呆一块儿的时间愈久,那为了他而流的泪水,还有使她整晚焦灼得难以入眠的心疼,就更加清晰起来,她是真担忧,再这么下去,她会不禁扇他一巴掌,再问他过去许下的海枯石烂,莫非是拿来喂狗的么?
颜芷汐握紧拳,作了个深呼吸,正想开口,冷不丁耳边又响起另一声相熟的声音:“宋珩,你在这里作甚?不知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还不速速离开!”
颜芷汐听声看去,见来者并非他人,而是宋钰——一袭雍容的紫绿通袍,较夜里看着更添些许挺拔和大气的宋钰,不禁摇头叹气。
得,今日不想见的全见齐了,想见的——不,宣平侯府还真没一个她想见之人。
可这已然不打紧了,如今最打紧的是,要如何才使宋钰没认出她来?如此她才好接着和他做素昧平生的生分人,而非再不想结识他,却也不得不结识他。
宋珩没想到宋钰会现身此处,含糊着喊了声:“四叔您怎么……”
正要问他为何会现身于内院,而不该陪爹爹,二叔及三叔一道招待贵宾么?
结果宋钰抢先发话了,声音较先前更加严肃:“没听到我说话么?还是要我把你丢出去?”
不提且罢,一提就手发痒,真想即刻将这可恶玩意儿暴揍一番,再丢得远远的!宋钰虽然起了个大早,在和兄嫂侄子女们一起向娘磕了头拜了寿之后,就跟兄长一起在外院招待贵客,可心却飞往了内院,只想着芷汐怎么还没到?会否受了委屈?他何时才好进内院看看她,如果能打上照面就更好了,这样也算正式认识了!
也不行任她连自个儿姓名与底细也不知晓吧!宋钰一直都漫不经心,好不容易才熬至贵宾几乎到齐了,就立即找个理由避入内院,目标自然是明月亭了。
不料距明月亭还有段路,就远远看到宋钰那似乎叫“元元”的小厮正藏在假山背后东张西望的,不知在帮谁望着风?
一念闪过,他当即想起,既然是宋珩的小厮,那还能帮谁望风呢?自然是帮他主子宋珩……内心一下升腾起不祥之感,赶紧躲开元元的目光,绕至另一条路。
果真看见远远的正讲着话的男女不正是宋珩和芷汐吗?
宋珩面色一下阴沉起来,眸光更被那金童玉女,好似天作之合的画面刺入发痛,怎的他日防夜防,却还没防得住宋珩呢?
算了,目前要紧的是为芷汐解了围,见她面色,却不像和宋珩情投意合的模样,终于使他内心稍稍好受一点,而宋珩,待过了今儿个,再好好治他也不晚。
“四叔我马上、马上走。”宋珩被宋钰的气场压得喘不了气,但还是没忘了替颜芷汐解围,“这、这跟她无关,是我犯的错,我能解释,还请四叔莫要难为她……”
宋钰冷漠道:“我知道此事与人家无关,因此我会处置妥当的。您还不想走吗?”
宋珩当即没话说了,碍着宋钰的冷面,也不敢稍作停留,只好应承一声,又看了看颜芷汐,才步步回头地走了。
宋钰待他走得远了,才平复了面色,对颜芷汐说:“侄儿年幼无知,惹是生非,真是对不起姑娘,我会好好收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