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看着颜芷汐,“这位就是你的师叔,你不是想致谢么?”
颜芷汐已经猜着该男子是她那师叔王渺了,赶紧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地作了个福:“弟子颜芷汐,在此见过师叔,谢过师叔不畏艰辛雪里送炭。”说着拿余光迅速打量一番王渺,发现他居然超乎她想象的年轻,也超乎她想象的俊逸,看着仅仅二十四五的年龄,身材挺拔笔直,两眼炯然有神,若非头发散乱披着,穿的衣服也显得老旧和不堪,称他是谁家贵公子也不会没人信。
王渺也已经迅速打量了颜芷汐一番,完了笑言:“起身吧,既然都唤我声师叔子,就不是旁人,既然不是旁人,搞这些烦文缛礼作甚?”
侧头对吴太医说:“师兄的徒弟,居然是这样美丽的小女子?难怪吴风那笨小子……”“咳!”话音未落,就被吴太医打断了,“师弟你既然有朋友找,芷汐丫头也谢过了,你就忙你的去,莫要打搅了你的嫂子与颜太太。但我把丑话摆在前面,在外头不要酗酒,不要去污七八糟的地儿,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碰到病人就手痒痒,施展你那骇人视听的医术。我们是见得惯了,但普通人不是,别一个不小心,又搞得像上次在顺天府那样,全村人都拎着锄头满世界追你们跑……”
唠唠叨叨,像老妈子一样,嘱咐王渺一大堆东西,只怕对自己俩儿子,都没嘱咐那么多,但也可见吴太医虽然口口声声嫌恶这师弟,但内心是如何重视他了。王渺内心应该也很尊重吴太医这位师兄吧,耐着性子听吴太医唠叨完毕,才逐一回答起他说的话:“师兄就请放心,我断不会酗酒,亦不会惹是生非,更不会去那污七八糟之地。只是碰上了疑难病症,我不知道能否忍住……行行,我不管行了吧。真是愚昧无知……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一边的林氏见到王渺突然闯入,原本堪堪要躲开的,但吴家花厅有点小,她又是头一回来,对这里并不熟,居然无可躲避,只好凭袖挡面,垂下头去。
还是吴太太轻声对她说:“这位就是我家官人的师弟了,虽然人是古怪豪放了点,但人品却不错,妹妹不用拘束,刚才如何,现在一样便是。”
林氏又觉着放松了点。
谁知又听到颜芷汐谢过王渺“不畏艰险雪里送炭”,该是什么样的恩情,才能配上这句话?
林氏就想着,自己也要向王渺致声谢才对,反正礼多人无怪。遂见得吴太医和王渺说完话后,就起身,上去几步,屈膝作了福:“我不知王先生对我的女儿有什么恩情,可既已有恩,我这为母的没见着王先生便罢,今儿见着了,不免也要向王先生致声谢才对。”
王渺虽然骨子里豪放不羁,不修小节惯了的,但终归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在旁人跟前,也知道遵守这世上的规矩礼节的。
故而在林氏开口前,他虽知晓屋中有她在,却没看她一眼,更不要说跟她交流了。现在林氏既然先发了话,他因为礼仪,也要看着她回应了,赶紧侧身避开,没有受礼,而是笑了笑:“太太真够客气的,即便令媛不凑份子,我也得往苗地跑一趟,因而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真算不上什么恩情了,反而是令媛凑的份子解了我的十万火急,该我对她致谢才对……”
一语未罢,林氏已然面色大变,抬眼看着旁边的颜芷汐:“芷汐,王先生说你凑份子,什么凑份子,我怎会一无所知?”
颜芷汐蹙眉,这便是没提前统一口径的坏处,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引来比之前老老实实交待还更多的麻烦,早晓得路上就该说明白的,而不是待利银到了手,再呈到娘跟前给她个惊喜的,反正是能挣到银子的,同样都是惊喜。
她脑袋飞速转动,想着如何跟娘解释,不料王渺已经惊呼开来:“林萱,是你么,真是你么?没曾想到这儿了,还能见到你。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林……”
边说边作势要扑过去,把林氏抱入怀中。刚才林氏向王渺见礼,也垂着头,他亦不便盯着她,因此才汉看清她到底长成什么样,是她抬眼和颜芷汐讲话时,他才看清她的面容,顿时像遭了晴天霹雳一样,如获至珍,激动之余,当然什么也不顾了。
幸好吴太医深知这师弟一向大大咧咧,故而紧盯着他,就为防范他不知何时又发了发疯,见着情势不对,就果断扑过去抱紧他。边怒道:“王渺,你发什么疯?一日不疯就不自在吗?还偏要出门,嫌在家发疯不够,非得跑去外边吗?立即回房间去,待何时你头脑清醒过来,不疯了,才能出门!”这才使得王渺没挨上林氏,但口中还是激动地喊着:“林萱,我是王渺,王渺啊!你不识得我了么?对了,我现在跟过去长得不一样,难怪你认不出,幸亏你没变,否则我也认不出你了。你何时来临安的?来临安多少年了?我一直想着你,懊悔当初不该让你置气,否则你也不会气愤之余将车开得如此快,以致发生了事故,而离去了……”话音未落,就让恼羞成怒的吴太医拽出花厅,声音愈发变小,直到听不清。
吴太太一脸尴尬和歉意地对林氏说:“真是对不起妹妹了,我家官人这师弟啊,哎,一直是这样子的,痴狂疯癫,豪放不拘,可他心地还好,否则我家官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把他当作自己亲弟对待,没吓到妹妹啊?”
又对颜芷汐说:“芷汐,快抚慰下你娘亲,再帮你那师叔向你娘赔不是吧,早晓得他会抽风,我在他进屋前,就领上你娘回避的,否则就不会……”心中将王渺骂个狗血淋头,都三十的人,还这样痴狂疯癫,没有正经,偏偏又不务正业,不想好生行医,非得去揣摩那些左道旁门,再继续下去,一生都崩想娶妻了,既已无妻,就更不要想儿子了,往后就等着老无依靠,后悔不及吧。
林氏确实吓了一大跳,面色都苍白了,但却能觉察到王渺刚才并无恶意,也非那种不怀好意的登徒子,反而真像将她认错成自己某个故交,因而笑言:“姐姐莫急,我没被践吓到,只是受了惊,想必王先生是认错人了,并无半分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