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太夫人让宋钰噎得一阵气闷,心里一直强压着的火也堪堪就要再压制不住。
所幸关键时刻,赵嬷嬷包了燕窝和茶叶回来了,只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正想什么,忙咳嗽了两声,才让她回过神来,把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再次给压了回去。
强笑道:“钰儿这话也有道理,只是家跟战场可不一样,中庸之道反倒更适宜,不然成日都喊打喊杀的,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又还像是个家吗?就是要上下都欢欢喜喜的,才是兴旺之道呢,不然为什么连老话都说‘家和万事兴’?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我再慢慢儿的说与你媳妇知道吧。”
颜芷汐笑着接道:“那我就等着聆听母亲的教诲了。不过方才听母亲提到‘孝顺公婆’,真是好生可惜,我年纪小进门晚,别说有幸亲自拜见公爹了,竟是连公爹的事迹都少听说,不然公爹那样的盖世英雄,我若是能聆听他老人家一次教诲,就真是三生都有幸了,可惜公爹那么早就去了。”
“只不知道他老人家当初是患的什么疾病,竟然那般的凶险,又是请的哪位太医,竟然束手无策?若是换了现在,没准儿我能有法子,便我也束手无策,指不定家父与家师有法子呢?”
宣平侯太夫人不防她会忽然提到老宣平侯,眼里本能的闪过一抹慌乱。但转瞬便已被哀伤给取代了,叹道:“说起来,你们公爹的确是不世出的英雄,可惜去得太早,也就老大媳妇见过,其他妯娌都没这个福气。至于他的病,哎,在战场上拿命拼了那么多年,也就表面看着完好无损,实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一点小病,便足以诱发不堪设想的后果,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了……不提了,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提了也不过让人白白伤感罢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出发吧,其他人也都散了。”
颜芷汐没有错过宣平侯太夫人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看来,钱太姨娘竟真不是在信口开河了?
只盼新银能快点找到那个宋实,再快点吧!
很快大家便鱼贯着出了清心堂。
二夫人三夫人本来还想对颜芷汐说几句风凉话儿的,可见宋钰护得紧,再想到他方面连在宣平侯太夫人面前,都一力护着颜芷汐,还把自家内宅的事都揽下了……到底识趣的没有说,只是在心里发酸,
果然女人的底气,都是男人给的,而不是羡慕就能羡慕来的!
宣平侯夫人婆媳三个则是心思各异,都一句话也没说。
宋钰带着颜芷汐回到清风堂,谷嬷嬷等人已把行囊收拾得差不多了,遂留了谷嬷嬷与小芍看家,夫妻两个则带着大寒清明秋分三个,去了二门外上车。
彼时宣平侯太夫人已屏退满屋子服侍的人,在砸东西了,砸得自己气喘吁吁,屋里也一地狼藉后,依然怒不可遏,喘着粗气直骂范嬷嬷几个:“蠢货,饭桶,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到底养她们有什么用!”
赵嬷嬷没想到她昨儿也发泄过一通了,今儿还这么大的火气。
待她砸累了,方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声说道:“太夫人小心手疼……没事儿的,就算范婆子她们没能成事儿,至少也没牵连到咱们头上来,咱们回头再找机会也就是了,犯不着为此白白气坏了身体……”
“你知道什么?”话没说完,已让宣平侯太夫人恶狠狠的打断了,“没听见宋钰说,要让那三个贱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可见如今人还活着,既然活着,说出不该说的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这都还没牵连到我们头上来,还要怎样才叫牵连?还‘回头再找机会就是’,第一次都没能成事,还能指望第二次第三次?以为宋钰与那贱人跟你一样蠢,他们可奸猾着呢!”
赵嬷嬷被骂得喏喏的,“都是奴婢无能,不能为太夫人分忧……只她们三个的家人都还捏在太夫人手心里呢,她们当初既不敢有二话,如今应该也不敢有二心吧?尤其范婆子,自来是个聪明的,一个人要生不容易,要死还不容易么,哪怕再被看得紧呢,也终究找得到机会的。”
宣平侯太夫人阴冷的道:“家人的命再重要,能重要得过自己?此一时彼一时,眼见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谁又还顾得上其他人?尤其松香与丁香都进宫七八年了,与家人纵还有感情也有限。便是范婆子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么选,她一个人死了有什么用,总得三个人都死了,还得咱们的人亲眼证实她们的确死了后,才能真正安心。”
不然便是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翻出来,炸个后果不堪设想?
都怪颜氏那个奸猾的贱人,竟然给她来了这样一招,宋钰也是个耳根子软、没用的东西,竟就由得那贱人摆布,连自己的母亲都开始怀疑上了。
不过更可恨的,还是范婆子三个,没用到这个地步,真是气死她了!
赵嬷嬷小声道:“可人如今被关在哪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然也没法递话儿给她们,甚至她们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啊,偏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不是摆明了心虚么?”
四夫人这招釜底抽薪着实高,让她们束手无策,关键她能说服四老爷站到她那一边,就更是本事了,毕竟怀疑自己的亲娘,可没有几个男人做得到,那么等范嬷嬷几个招了后,四老爷怒极之下,与太夫人和侯府彻底决裂,也有极有可能的……这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呢!宣平侯太夫人被说得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赵嬷嬷一记耳光:“你还知道呢?你既然知道,昨儿为什么不让人当场便把事情闹开,不让人尽快请我过去?若不是昨儿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如今我们又怎么会这般的被动!”
又恨老天爷,明明前阵子就很顺她的心,怎么忽然又不顺着了?三天两头变来变去的,耍人玩儿呢!
赵嬷嬷被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却连捂都不敢捂一下,便忙忙忍痛跪下了:“都是奴婢不好,求太夫人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