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嘴上认着错儿,心里却着实委屈。
昨儿是她不想闹大的么?一开始只当必定能成事,也怕人多坏了事,人都离得远远的,等眼见事情不成了,人再想立刻赶过来报信儿时,已然来不及了。
四夫人实在是个厉害人,受了那样的惊吓后,还半点不慌乱,直接让自己的陪嫁丫头去堵了清风堂的大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也不许外边儿的人靠近了窥探。
再之后,四老爷竟直接在清风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的?
里面的人就更是休想踏出清风堂的大门一步了。
清风堂因此表面看来,一直都一派的风平浪静,弄得太夫人也不好做出一副“闻讯”后,着急赶过去的架势了。
可要赵嬷嬷说,就算太夫人当时便赶过去,又有谁敢有半句二话?她紧张自己的孙子们还错了吗?她又是府里的老封君,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她呢?
偏她都气得半死了,还要顾忌什么‘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什么不能不请自至,以免惹人怀疑,落人话柄,当自己一直派了人盯着清风堂呢,还怎么劝都没用?以致她们消息本就要滞后些了,四老爷还直接回了府,让她们彻底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如今倒都怪到了她头上……可谁让她是下人,生来便低主子一等?自然什么都只能逆来顺受。
宣平侯太夫人心里又何尝不后悔昨儿自己的一念之差。
也是被好好儿的一桩计划,只当必定能成事,都已做好了庆祝准备的,却又一次功亏一篑了给气昏了头,都不知道该怎么随机应变了,不然如今何至于这般被动!
可再被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补救了。宣平侯太夫人因沉声命令赵嬷嬷:“立刻着人去打听范婆子三人被关在哪里,打听到后,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永远闭上嘴巴,我不但不伤害她们的家人,还会保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反之,她们就只能在黄泉路上,与家人们彼此做伴儿了!”
赵嬷嬷唯唯应了,“我回头就安排下去,太夫人只管放心。”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劝宣平侯太夫人,“可人是四老爷亲自送走的,只怕我们的人轻易打探不到,反而还会露了马脚,那纵使范婆子她们不敢有二心,我们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要我说,惟今之计,还是告诉侯爷,请侯爷帮忙善后吧,不然等范婆子她们吐了口,四老爷只怕就真要与太夫人生分,也要与整个儿侯府生分了……”
生分还是委婉的说法,只怕他会直接与太夫人和侯府决裂,他有多宝贝四夫人,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如今又添了两个孩子,太夫人这个母亲和侯府这个本家的分量,只怕就更不够了。
他可不是二老爷三老爷那样只知道背靠大树,混吃等死的废物,他就算没有了家族,一切都只能从头再来,他也依然能光芒四射,睨睥众生!宣平侯太夫人听得眉毛直跳,狰狞着脸冷笑道:“生分就生分,我会怕吗?就怕他舍不下侯府的荣华富贵,舍不下将来的滔天权势!他也禁不住京城千千万万人的唾沫星子,为一个女人,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和本家决裂,我倒要看看届时唾沫星子会不会淹死他,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赵嬷嬷却是满心的不以为然。
别的男人可能“爱江山不爱美人”,四老爷却是绝对爱四夫人胜过一切的。
只这话她不敢说出口而已,便只是赔笑着道:“还是太夫人高见,一边是亲娘与骨肉至亲们,还有滔天的富贵与权势,另一边却只是区区一个女人,四老爷一定会选前者的……”
只当自己顺着太夫人的话说的,她总不会再生气了。
谁知道话没说完,已被宣平侯太夫人扭曲着脸,怒声打断了:“我是不是他的亲娘,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说这话什么意思,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她要是宋钰的亲娘,怎么可能顾忌这顾忌那的,每次都恨得牙痒痒了,也不敢过分,只能迂回的来,偏老天爷还不开眼,一次次的让她功亏一篑,人都快要气死了?
她早简单粗暴的直接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就不信宋钰能不就范,这世上还没听说过为了女人,就不要自己亲娘的。
可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她不是他的亲娘,不是啊!
赵嬷嬷没想到自己顺着宣平侯太夫人的话说,她仍然要生气,只得捣蒜般磕起头来:“太夫人,奴婢万万不敢恶心您,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啊,求太夫人千万息怒,千万息怒……”
宣平侯太夫人任赵嬷嬷磕得额头都红了,仍然不能消气,恨声道:“这事儿怎么可以让老大知道,上次他可就放过话,让我不许再胡来了,否则一定送我去庄子上‘静养’,他你还不知道么,是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的,我怎么敢让他知道?他知道还不定得生气成什么样儿!”
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么不顺呢,颜氏那贱人的运气,又怎么能总是这般好?
赵嬷嬷心里有气,本来不想接宣平侯太夫人话的,又怕不接她照样生气,只得小心翼翼道:“太夫人,如今眼看还有挽救的余地,告诉了侯爷,侯爷生气归生气,还不至于真怎么样,若是再拖延下去,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只怕侯爷的怒气,就真是要……谁都承受不住了。”
宣平侯太夫人接连喘了几口粗气,方自暴自弃般颓然的道:“那你亲自去见侯爷吧,别人我也不放心……那个贱人,我总觉得她已经知道了有些事,而且知道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不然为什么会随时都提防着?还忽然莫名其妙的提起了那个死人,问那个死人的病因,莫不是……”
连那个死人的死因,都一并给疑上了?
那就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宋钰又知道多少呢,他们两个那么好的,她应当不会把自己的怀疑,都瞒着他,多少也要透露一些给他知道吧?
赵嬷嬷听得满脸的惊疑,嗫嚅道:“不会吧,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初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就那几个人,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不敢开口的不敢开口,四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可能就是顺嘴那么一说而已,太夫人千万别多想。”
心里却是直打鼓,纸包得住火一时,可包不住一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