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于知鱼不是第一个意识到王艳梅失踪的人,但却是第一个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追查判断出结果,且没有犹豫,干脆果断就只身前来救王艳梅的人。
不过是在暑假工时期兼职打工认识的同事,仅此而已。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
人生匆忙,如同白驹过隙,可能将来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只认识两个月的彼此,但于知鱼还是来了。
好像。
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砰砰砰——!”
只是身后频频传来的危险枪击声,将这个前半生不食人间烟火、对未来满怀希望与不甘的骄傲女人,狠狠拉回了现实。
她是一个武者。
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良好基础沉淀,不入流的外劲野路子。
面对这么多把黑洞洞的枪口,从家族那边偷学来的招式,根本无处施展,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束手无策。
能做的,唯有逃跑。
“别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里面!”
破旧厂房门口,带着一帮子人的张玚,朝里头戏谑笑道:“还是乖乖出来吧,只要给老子舔舒服了,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
头顶传来一道细微的异响,好似陈旧的易碎瓦片被踩裂。
“砰!”
张玚毫不犹豫抬头就是一发子弹打了上去,找准了这个机会,枪法老练的他,正中了对方的左腿。
伴随着一声闷哼。
原本打算潜伏刺杀的于知鱼,果断抽身逃离,一路踩踏矮小简陋的厂房顶。
“哈哈哈哈,她腿中枪了,逃不掉的,给老子追!”
张玚狞笑不已,步步紧逼。
于知鱼的速度明显渐缓,白露露的小腿上鲜血流淌,神色有些痛苦。
在张玚一行人戏谑的污言秽语下。
她的心性大受影响,一颗沉着冷静的心屡次遭波折,方才年满十八不久的她,论心计和卑劣,哪是这些人的对手。
所有退路,皆是被堵的死死。
逐渐。
于知鱼被逼到绝路,临近厂中港口,已是无路可退。
“哟。”
身后追上来的张玚众人,脚步放缓,啧啧打量道:“有点本事,中两枪,失了这么多血,楞是不声不吭的,还挺能撑,接着跑啊,哈哈哈哈……这下没路了吧?”
雨,越下越大。
每一滴滂沱的雨水,打在于知鱼虚弱的身体上生疼,与鲜血混迹在一起,化成淡淡血水,很快又被大雨给冲散。
于知鱼面色苍白,始终紧盯着张玚的一举一动。
仍在苦苦支撑。
她的身体素质,比起普通人是要好上不少没错,可也经不住枪械的威力。
“他吗的,这鬼天气,都下了多少天的雨了?”
“这臭婊子真他妈能跑,害得爷几个在这受罪,操……”
“装什么清高,给脸不要脸,老子要是淋雨淋出病来了,床上折腾不死你!”
壮汉们骂骂咧咧。
其中一人双眼泛着精明的光亮,嘿嘿笑道:“老板,这雨越来越大了,我这就去帮你把这女人给擒来,送到你房里,洗上一个热腾腾的鸳鸯浴!”
“不错,你倒是有心了。”
张玚十分满意,昂起下巴嘴角嗜着些许邪笑:“我要让这婊子,像条母狗一样爬着过来,跪在我脚边舔老子的鞋,懂吗?”
“哈哈哈哈……”
“明白,老板。”
众人一阵嘿嘿淫笑,当即,那拍马屁的男人不怀好意朝着于知鱼逼近。
“滚。”
于知鱼抬手便要回击废掉来者。
不料。
一直在虎视眈眈的张玚,见到她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冷笑着立刻连开两枪,精准命中右肩,以及手腕。
血花绽放。
已身中四枪的于知鱼,摇摇欲坠,强烈的昏厥感席卷而来。
“近了一看,这身材,真是极品啊,老板这下有福了!”
“你急个屁,等老板玩腻了,迟早轮到我们玩了。”
“哈哈哈哈哈说的没错!”
眼见眼前双目放光的男人,肆笑着伸出咸猪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于知鱼冷冷一笑,满是不屑。
“谁玩谁?”
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她冷不丁反手就是一把扯过男人的胳膊,转身毅然决然跃下,两人双双一头栽进湍急的江流!
众多亡命之徒面目惊愕,全都看呆了,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的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狠?!
临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张玚气得破口大骂:“活的没抓到一个,还被折了条弟兄的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老板,我们没想到这女的性子会这么烈啊……”
有人下意识道:“还废什么话,他妈的下去捞人上来啊!”
“你不怕死你倒是下去啊!”
“我……”
无人敢接这个茬。
这可是湘江,每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又正逢大雨季节,水流湍急,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贸然以身犯险。
而且。
就算下去了,怎么上来?
港口陡峭,这个高度落水里倒是不至于摔死人,但是下去容易,上来还得游个好长一段路才能上岸。
“真他妈晦气!”
张玚骂骂咧咧,在他眼中,那女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身中四枪,失血已久,栽进汹涌的江河里,九死十生,阎王爷来了也没辙。
至于那个被拉下去垫背的倒霉手下……
自求多福。
……
水中。
两人刚一掉下来,便被洪端冲散,男人拼命大声呼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逐渐淹没江面。
饶是水性不错的于知鱼,此时此刻亦是呛水不断,眉眼间皆显痛苦。
溺水时的挣扎,是人的求生本能。
可她被激流浪花拍得毫无还手之力,任何努力和尝试,不过是无畏的挣扎,意识逐渐模糊。
身子,开始不断下沉。
眼皮,也越来越沉。
望着自身距离水面,一点一点拉远,视线朦朦胧胧。
大雨仍在滂沱。
拍打在水面,泛起阵阵水波纹,很快又会被湍急的江流给吞没。
过往的经历,一幕幕于小鱼儿脑海中放映,仿佛看到昔日长辈们的期待目光,笑着说将来会是传承世家伟业的好苗子。
转瞬间。
画面灰白暗淡,旁人的刺耳嘲笑,父母的摇头叹息,一双双白眼冷落,家族的驱赶。
冷。
身子好冷。
“我要死了?”
于知鱼心底忽地茫然。
被赶出家门的那天,她记得自己带了一个钱包,一台手机,以行李箱里的几套衣服。
满身骄傲的小鱼儿面色照常,平静依旧。
她睁着眼眸。
竭力不让自己就此般昏沉睡去,仔仔细细凝望上空,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努力刻记于心底。
不知何时,模糊视线中,水面的波纹不复。
奇怪。
雨停了吗。
隐约模糊间,出现了幻觉,于知鱼好像看到,江面上凭空伫立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女孩。
小鱼儿眼皮昏沉,缓缓闭合。
真的,好冷啊……
她这般想。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永恒,又好像只是刹那。
久违的,冰凉的身体周边一团温暖袭来,暖和些了,像少年,像白月光。
有一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