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烟杆子伤害了无数回的李爱国表示,他非得把这旱烟戒了不可。如果……如果失败了,那就当他没说。
等颜明秋走进堂屋,就见大队长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
“大队长,你没事吧?”颜明秋惊呆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嘛。
李爱国摆摆手,一脸痛心疾首:“没事儿,等会就好,明秋丫头,你来干啥呀?”
见他似乎真的没事,颜明秋稍稍放下心来:
“我这不是调到采购部收药材了嘛,就想着来咱大队问问,有没有哪户家里要卖药材。”
“嗐,就这事儿啊,你等会,我叫你钱婶带你去。”
将颜明秋安排给钱婶后,李爱国只觉得脚上被烫伤的部分火辣辣的疼,他扯着嗓子朝外大喊:
“军子,军子,给你爹打盆冷水过来。”
李建军正在屋里编草鞋,听见他爹的喊声,手中的鞋底子一甩,飞似的奔出卧室。
“爹,你咋了?”
看着他爹脚上那红彤彤的印子,李建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端水啊。”李爱国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儿子,简直服气,非要等起水泡了才忙活是不是。
“哦,哦。”
慌忙中,李建军打来一盆冷水,看着他爹脚上的印子,他心疼不已,一个用力,将李爱国两只脚都按进盆里。
这大冷天的,冷不丁浸到冰水里的感觉还是十分酸爽,只是瞧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脚,李爱国对着老儿子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
“老子只烫到了右腿。”
他语气暴躁,仔细听还带了丝丝颤抖。
“哦哦,好的,好的。”
李建军又忙不迭慌地将他爹的左脚抬起来晾着。
冷水泡过后又直接吹着冷风,李爱国浑身战栗,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一瞬间起来了。
“快去,快去给我拿件袄子披上。”不然明天指定感冒。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爱国便阿嚏阿嚏个不停,好在并不严重,钱婶给煮了碗姜汤就对付过去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边,钱婶带着颜明秋走在收药材的路上。
“婶子,咱们村炮制药材的人多吗?”
颜明秋这样问着,要知道中药不仅仅是采完了事,还需要炮制,这样才不会失了药性。
钱婶思考了半晌才道:“也算不上多,毕竟就这两座山,后山深处咱还不敢去,咱们大队人户多,采来采去,一家也赚不了几个钱。
而且那些个药材还要炮制,要不是咱们大队有个老中医的儿子,教会大家炮制草药,咱还赚不了这钱。
以前咱们大队的药材都是卖给这个老中医的,前几年日子不好过,那个老中医也死了,只剩下他的儿子,家里穷得很,这药材自然也就不收了。”
看来这老中医一家子都很良善,也不私藏,还把炮制药材的方法教给大家。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间矮小的土坯房,这房子看起来比村里大部分人家的还要破旧,仿佛一刮大风就能将整座房子吹跑。
“这里就是那老中医家。”
钱婶朝颜明秋介绍完,便隔着篱笆院墙朝里喊:
“大山,大山,在家没?”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瘦小的男孩从屋里走出来,孩子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袄,明明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但在看见钱婶时,还是扯出一抹笑。
“钱奶奶,您怎么来了?”
男孩打开篱笆院门,将两人迎进来。
钱婶拉起男孩的手就要往屋里带:“哎呦,你个小崽子,大冷天就穿这么点,也不怕冻坏喽,你爹呢?”
男孩瘦削的手腕被钱婶握住,他瑟缩了一下,面上有几分害羞。
“爹去山上了。”
颜明秋进屋的那刻,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仿佛一下子从白天置身黑夜。下意识闭上眼睛,缓过来后,她这才发现整间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屋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个装药材的木箱了,木箱被放置在窗户下面,箱口大大地敞开,上面还覆了一层油纸,看起来是为了防潮。
男孩一进屋就被钱婶抱上炕,用破旧的棉被紧紧裹住。
“你爹又上山挖药去了?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能有什么药材。”
听见钱婶的话,颜明秋才将目光落到男孩脸上。男孩留着寸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黝黑,明明是最调皮的年纪,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透着乖巧。
钱婶还在为他裹紧身上的被子,男孩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身前的奶奶一顿念叨,他并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很享受这片刻的温暖,被风雪吹青的嘴唇也弯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光亮透过纸糊的窗子映进小屋,颜明秋一眼便看见男孩眼底的细碎星光。
确认男孩身子回暖后,钱婶才直起身,对着颜明秋说:
“你也瞧见了,这家就两口人,全靠大山他挖草药过日子。”
说完又向男孩介绍起来:“这是明秋姐姐,以前是咱们队里的知青,现在在供销社上班。”
男孩似乎很喜欢颜明秋,看向她时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深。
“我知道明秋姐姐,大牛二牛都说你做的炸蘑菇,很好吃。”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屋内的两个女人都红了眼眶。
颜明秋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笑道:
“姐姐今天没带炸蘑菇,先请你吃糖。”
男孩摇摇头,明明眼里尽是渴望,却不肯接过颜明秋手中的糖果。
“爷爷说了,非己不取。”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应得的东西,不要妄想得到它。颜明秋曾经也在院长妈妈口中听过类似的教导。
她将手中的糖收起,拍了拍男孩扎人的寸头,语气温柔:“你爷爷把你教导得很好。”
男孩的行为看在钱婶眼中便是傻得冒泡,她眉毛一挑,佯怒道:
“非什么玩意儿,我只知道有糖不要是傻子。”
男孩和颜明秋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都没有去评断钱婶的观点。
这时,一位面容枯樵,形体瘦削的男人背着背篓走进来,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有瞬间错愕。
“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