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总督樊一蘅、巡抚陈邦彦下令各镇将领来宜宾会师。
此时,成都一带,凋敝特甚,荒无人烟,忽略不计。
顺庆府、重庆府大部、夔州府大部在朱容藩手上。
其余各镇,应者寥寥。
盘踞在遵义(播州)、江津、合州一带的明朝副将王祥,残暴虐民,狂妄自大。自以为兵多,一口拒绝,还遣使和伪楚王朱容藩眉来眼去。
称霸泸州的明朝泸州卫指挥佥事、游击马应试,名声和王祥一样臭,最喜欢劫掠。他最服王祥王老大,王祥不鸟樊一蘅,他也不鸟。直接把使者赶了出去。
割据绵州、梓潼一带的明朝陕西副将武大定,素有野心。在陕西时,即奉明朝宗藩秦王之子为秦王,以资号召。被清军击败后,他撤到绵州、梓潼一带,挟秦王以令诸侯,勾结龙安府的定陇侯赵荣贵、松潘卫的朱化龙、茂州的詹天颜。不但拒绝,还反劝樊一蘅归顺秦王,气得樊一蘅摔了杯子。
黎州安抚使马氏、天全六番招讨使高氏,这两大土司,推辞路途遥远,调兵不易,婉拒。
四川行都司都总指挥罗氏、土指挥使安氏,与建昌卫千户陶氏、宁番卫千户李氏等一大批卫所官、土司们商量后,派百户严思忠领兵一千助战。气得樊一蘅想骂娘,偌大的四川行都司,就一千兵马?
也有比较听话的。
称雄于嘉定州、眉州、马湖府一带的明军参将杨展,很给总督大人面子,亲自领兵五千至宜宾。
据守永宁宣抚司的明朝副将侯永锡,领兵三千来会。
出乎樊总督意料,出兵最多的居然是川南的土司。
这些土司,可不是给樊总督面子,而是给大明监囯靖王朱亨嘉面子。
镇雄府陇氏、乌蒙府禄氏、乌撒府安氏一向唯水西安氏马首是瞻,安坤做了朱亨嘉的小弟,他们作为小弟的小弟,自然得自觉。这三家各出兵两千来会。
东川府倮倮族(彝族)大土司禄氏,正在召开家庭会议。
“父亲,樊总督召吾家派兵至宜宾,吾家是去还是不去呀?”
东川土司禄万兆的五个儿子禄永升、禄永邦、禄永高、禄永明、禄永厚询问老爹的意见。
禄万兆哈哈大笑:“去,当然得去,如此,吾家无忧矣!”
原来,东川禄氏紧挨着云南。沙定洲攻占昆明后,他们畏其势大,归顺了沙定洲。哪曾想,朱亨嘉的部将史其文攻下了昆明。
禄万兆得知此事后,吓得睡不好觉,生怕被明军当成沙定洲的党羽清算了。
现在,大明四川樊总督让自己带兵助战,禄万兆觉得,这是向监国靖王表忠心的好机会。
去,不仅要去,还要带着全族兵马一起去。
禄万兆领着五个儿子,率全族一万人马赶至宜宾。
见东川禄氏带着这么多兵马来,樊一蘅十分感慨,板荡识诚臣啊!没想到这些土司兵,比大明的官军还忠于朝廷!
??
七拼八凑,包括樊总督的标营,还有陈邦彦的八百精锐,居然凑了两万八千兵马。
樊一蘅令陈邦彦、钱邦岂统兵,前往重庆石柱,救援秦良玉。
“君带兄,您把总督标营都拨给了吾,叙州可就空虚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陈邦彦既感动又担忧地问樊一蘅。
“放心吧,老夫在四川还有些名望,没人敢害老夫。吾大明能否铲平藩镇、平定全川,全看此战。拜托了,令野、开少!”
樊一蘅向陈邦彦、钱邦芑深施一礼。
二人急忙还礼:“樊公放心,吾等必不负樊公重托!”
??
遏云歌响清,
回雪舞腰轻。
只要君流眄,
君倾国自倾。
四川残破,百姓缺衣少粮。泸州卫指挥佥事马应试的府第内,却是侈衣美食、歌舞升平。不光有酒肉,还有美女,都是马应试从各地掳掠来的娘家女子。
“哈哈哈!弟兄们,喝!”
“谢大帅!”
马应试正喝得高兴,忽见自己的把兄弟王良佐,楞楞地盯着一个青衣舞女看。
一瞧,双目秋波闪,惊落南飞燕。二弟好眼力啊!
“二弟!”
“大哥!”
“汝喜欢她,大哥把她赏给你了!”
“多谢大哥!”
王良佐大喜,起身抱起青衣美人,大块朵颐。美人不敢反抗,泪光闪烁。
马应试乐极,哈哈大笑,声若豺狼。
“大帅,您拒绝了总督大人的调令,万一朝廷派兵征讨泸州,怎么办?”
谋士孙妙才有些担心。
马应试把酒案一拍:“樊老儿不过两千标营,本帅却有雄兵一万。有何可惧?孙先生也太胆小了!”
“报!大帅,祸事了!”
“何事?”
“新任四川巡抚陈邦彦,带着三万大军,杀奔吾泸州而来,听说要征讨您不听征调之罪”。
“什么?他哪来这么多兵马?”
“嘉定的杨展、永宁的侯锡永、各地的土司都派了兵”。
马应试一听傻了眼。自己虽然有一万人马,但是抢抢老百姓还行,打硬仗,可靠不住。如何打得过三万大军?
一瞅孙妙才:“孙先生,汝给咱出个主意?”
孙妙才把胡子都快拽断了,终于想出了好主意。
“大帅,唯今之计,只能请降了!”
“请降?前一阵子本帅刚把樊老儿的使者赶跑,现在请降,樊老儿能饶得了本帅?”
“大帅可以向杨菩萨请降,杨菩萨心软,一定能保大帅无虞”。
原来嘉定的杨展,爱民如子,乐于助人,谁有困难找他,他都帮。得了个外号:“杨菩萨”。
马应试一听孙妙才让他向杨菩萨请降,马上同意了。
说也奇怪,马应试无恶不做,交了一帮豺狼虎豹,但自己落难时,最相信的却不是这帮恶人,反而是大善人杨展。
??
杨展听闻马应试向自己请降,赶紧向陈邦彦请示。
“答应他”,陈邦彦毫不犹豫。
“抚台”,杨展有些迟疑,“能否饶马应试一命?”
“此獠名为官军,凶残胜过盗匪,泸州百姓被他祸害惨了,岂能饶他”。
“可是他已请降,降而后杀,是否有些不守信用”。
陈邦彦冷笑:“杨将军,吾知道汝是君子。让将军失信于人,吾之过矣。然,为了大明,只能委屈将军了”。
杨展不敢再说,只得告退。
陈邦彦让杨展告诉马应试,自己只是借道泸州,去石柱援救秦良玉,并不是来讨伐他的。
马应试一听,陈邦彦不是打自己,是打伪楚王朱容藩。大喜,表示愿意出兵三千,一起讨伐朱容藩。
陈邦彦佯作大喜,与之诡结盟好,约好日期,在城东土坡上结盟。
约定的时间到了,陈邦彦令中军都督佥事彭明扬、副将侯锡永、参将杨展、忠武校尉陈豹等埋伏于土坡侧后,静静地等待马应试自投罗网。
马应试带着三千人马,赶着成群的牛羊鸡鸭,去东城土坡犒师。
走到坡下,忽然眼皮直跳。
“不对呀,为何坡上不见飞鸟?不好,有埋伏”。
当强盗当了这么多年,马应试反应很快,拨马便走。
“哪里走?”
忠武校尉陈豹,领着两百骑兵从山后追出。
陈豹,手持一根长殳。
殳是上古凶兵,长约两米,棒头若锤,布满铁刺。相传上古时用鹿的下颌骨制作,俗称“鹿牙棒”,后传成“狼牙棒”。此物威力大,一旦砸中或刺中,可以连皮带肉地从身上钩扯出来。缺点就是太沉,非猛将舞不动。
陈豹手持长殳,上下翻飞,砸得马军血肉横飞。
“大哥快走,吾来断后”。
王良佐挺枪来战陈豹。
陈豹侧身躲过,左手握住枪杆,右手一刺。长殳的铁刺,刺中王良佐颈脖,血如泉涌。再向后一拉,王良佐脑袋被扯出体外。
马应试拨马便逃,陈豹马快,一殳挥去,将马应试马头砸得粉碎,摔下马来。
马军没了主将,纷纷投降。
在土坡观战的陈邦彦见陈豹如此英勇,不禁称赞:“监囯称此人为万人敌,果不其然”。
陈豹将马应试擒往土坡。
马应试冲杨展大叫:“杨公救吾!”
杨展面红耳赤,正欲说话,陈邦彦恐杨展开口求情,急呼左右斩首。
后世泸州卫城东丫口有杀人坳,相传即马应试斩首处也。
陈邦彦领军进入泸州,守军皆降。收编马部,得一万人。心中暗叹,四川终于有了一支朝廷可以掌握的军队。令将五千人并入彭明扬的总督标营;五千人并入陈豹部。升杨展、彭明扬为总兵,陈豹为游击。
犒赏完三军,留彭明扬驻守泸州,大军往石柱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