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老丈夸雨村,贾珺倒也给他面子,先是安排黛玉和两位姨娘们上了车去,才朝青鸢点了回头。
青鸢自去,将人领了过来。
来人一身葛布儒服的文人打扮,也确实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文人气自是带的。
不过那双眼睛的深处却有狼顾之相,寻常人物看不出来。
贾珺见状,心道难怪。
迷惑了林如海、贾政、王子腾,甚至还官拜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说不准连皇帝老儿也叫他迷了去!
这是一个狐狸精,带把儿的狐狸精!
“下官应天府尹贾雨村,参见殿下!”
说罢就要跪下行上大礼。
雨村不是如海,贾珺也随他行着。
倒是林如海站在一旁有些诧异,看态度,这贤侄...似乎不怎么待见贾雨村,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倒是贾雨村认为很是正常,他所了解的贾珺可是个霸道的少年将军混不吝,何况人家如今还是个弃了皇位不坐的大殿下,高傲些怎么了?不傲才怪哩。
雨村这一跪,国礼那是足足的,态度亦是足足的,偏贾珺冷眼旁观着,约摸有了七八秒功夫,他依旧不曾叫人起来。
那跪趴在地上的贾雨村见贾珺久久没开口,亦是不敢抬头去望看,只在心内惶惶不安连道苦也!莫非是当初王子腾叫他给贾珺使绊子的来信一事被知道了?
苦也!当时自己虽应承下来当了贾府的卧底,可却并未曾行过什么勾当!也没得机会发挥作用!这也要清算?
若果真清算,自己必定是必死无疑的!毕竟连当时的大靠山,官拜九省统制的王子腾都被剁成了肉泥喂狗,还有那大大大靠山北静王都被贾珍褪了裤裆在宫门外当着百官面袭了后路,他一个应天府尹在这两位面前连屁都不算一个,若果真清算,必是死翘翘的!
唉!悔不当初!悔之晚矣!肏特娘的王子腾!千万里路遥偏要来什么信!指不定这事还是他捅出来的哩!死了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且说这贾雨村越想越慌,越想越怕!身子不觉也颤了起来。
在旁的林如海终是看不下去,扭头轻轻朝贾珺说道:“贤侄,这......”
贾珺听了此话方才渐渐露出笑颜来,朝那贾雨村说道:“贾雨村,这个名字倒是听家里二伯提起过,若要算来,本官还得喊上你一声族兄,可是?”
这贾雨村当初上京谋职之时以宗侄身份和贾政认了亲,如此算来,他贾珺还得喊上对方一句雨村哥哥哩。
那雨村鸽鸽一听,身子又是不觉一颤,像是暖暖的菊儿突遭冰块贴了一下,那样猛的一颤!也缩了一回,头更是低得贴地,他焦急心慌道:“下官岂敢!殿下身份尊贵似金玉,下官不过一蜉蝣烂土罢了,如何敢高攀九天之上的金玉?还请殿下莫要折煞下官了!”
惶恐惶恐。
若真能喊他一声雨村哥哥,他心里指定是乐意至极的,只是寻常时候都得在面上推诿推诿,如今形势尚不明朗,他又岂敢?只得一个烂帕先扶上去受用受用再说别事(注释1)。
且说贾珺,这一个马屁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虚荣心和享受,只是摇头轻笑了笑,道:“起来罢,本官有话问你。”
不谈皇子,官拜太子少师,自称本官倒也没错。
贾雨村听得语气并不锋利,心里头的心思连连转着,面上也千恩万谢的站了起来,低头顺眉的站着等问话。
只听贾珺问道:“听闻你同王子腾走得极近,去岁本官下江南遇上了不少糟心事,不知这其中你可曾参与进来?”
话说到第一句的时候,这贾雨村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砰砰砰的连磕着头,口内哭着说道:“还望殿下明查!先时那逆贼王子腾因同府上交好,下官确有亲近,也确实...确实曾收到那大逆不道之贼一封欲对殿下不利的书信,可下官并未曾理会!!府上二老爷待我不薄,我贾雨村又岂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只因迫于反贼水溶和王子腾之淫威,只得假意奉承,但下官对天发誓,绝无做出对不起殿下的混账事来!!”
说着又砰砰砰磕了三下头。
语气慷慨激昂,带着些委屈和极大的悲愤!
要是换上一个别的什么人来,必然会被这股情绪所感染,自责万分!!
可贾珺是何人?岂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你娘的这话也说得出口!
贪官落马前脸红脖子粗,手摸宪法说为百姓为人民,回头想想就是在电视上当着大伙儿的面拉屎,你更好,青出于蓝胜于蓝,直接窜稀了!!
咋回事啊雨村老弟,咋把稀窜到他珺老三脸上来了捏?
不过细细想来,抛开这窜稀的一句,其他话倒也都是真话,当时贾府并未落败,贾珺也才平了西戎西邙大军不久,更是背靠二圣,风头一时无两,他贾雨村又岂会急急忙忙的凑上去丢石头?
最后在这场贾珺与开国一脉的冲突中,贾雨村一来心有自己的考量,二则没遇着需要他的时机,毕竟当时贾珺并没有亲自前往金陵。三是这场冲突结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这枚所谓的暗棋根本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
实情加了情绪,再痛骂逆贼一顿,又抛出一个“信件”来坦白一番,谁听了不迷糊?
反正林如海是快迷糊了。
贾珺不急于一时,便也装起了迷糊来。
他忙道:“哎呀呀!这么说来果真是误会雨村族兄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说着示意侍卫将其扶了起来,只见这贾雨村额头上淤青一片,破了些皮也渗了些血,两眼更是泪汪汪,委屈冤枉、忠心义气,还有被误解的悲愤不满,端的是一个无懈可击又极为应景的好情绪!
......
注释1:扶烂帕,台湾话,捧着别人的蛋皮,有舔着脸讨好拍马屁、阿谀奉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