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瞪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盯住刀尖,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还在呵斥那伙盗贼的灾民,见状也个个噤若寒蝉。
看起来,“三角眼”是这伙人的头目,他冷冷说道:“想活命的就识相点!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你们坐在地上,不得起身,把身上带着的值钱东西,全部都给老子交出来,胆敢私藏隐匿或乱走乱动者,老子就给他来个三刀六洞!”
威吓住灾民后,“三角眼”吩咐左右:“去!把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和女娃,全部集中起来一齐带走。”
这些匪贼,平时就暗地里干着买卖人口的违法勾当。
这回黄河泛滥,不少跑到郑县的灾民,生活无依,被逼无奈卖妻卖女。
这些人趁机花几块银元,买下不错的货色,然后转手卖给窑子或大户人家,这般低买高卖,着实发了一笔横财。
但买卖人口毕竟还要花一些本钱,而今晚不花一块大洋,就可以把相中的女人拉走卖钱,这无本生意岂不来钱更快?
看来行窃不成,这帮人干脆就改为明抢了,不但抢东西,还要抢人。
反正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们以往也没少干,谅这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也不敢反抗。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警察断然不会巡逻到此处,就算是杀人放火也不怕被抓个现行,一切都是刀把子说了算数。
此话一出,灾民们又躁动起来,有的苦苦哀求,有的大声哭穷,随行的孩童更是吓得嚎啕大哭。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哪个不开眼的再敢啰唣,老子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三角眼”这一声巨喝,镇住了全场。
独有一人例外,那就是——
真永和尚,魏大勇!
刘铁柱也已经醒过来,他坐起身来,吓得脸色煞白。
虽然身无分文,不用担心被抢,但刘铁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不免感觉心惊肉跳。
他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魏和尚。
顿时,这个老实的孩子愣在当场!
就见魏大勇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此情此景,魏和尚居然还笑得出来,令刘铁柱感到匪夷所思。
魏大勇的笑容之中,包含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他拍拍刘铁柱的肩头,示意他不必紧张,然后“腾”地站了起来。
灾民们都坐着不动,魏大勇独自一人起身,马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铁柱赶忙伸手去拉魏大勇,不过慢了一拍没有拉住,他低声叫道:“快坐下!你不要命了?!”
那个“三角眼”也看见了魏大勇的异动,向身边的一个瘌痢头使个眼色。
瘌痢头会意,拎着匕首,狞笑着朝魏大勇一步步走来。
沿途的难民全都连滚带爬闪到两边,唯恐殃及自己。
到了魏大勇面前,瘌痢头晃了晃手中的利刃:“不开眼的小和尚,竟敢违抗梁三爷的命令,爷爷就送你一程,让你早点去西天极乐世界,见你的如来佛祖!”
原来,那个长着“三角眼”的家伙姓粱,人称梁三爷。
话音刚落,瘌痢头的匕首,就对着魏大勇的胸口,使劲捅了出去!
包括刘铁柱在内的所有灾民,在刀尖接触魏大勇身子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完喽,完喽!
这一刀进去,正是心窝,只怕神仙的阿爸也救不活了。
就听见耳边“啊”……“砰”……“哎呦”……
一连串的声音。
等刘铁柱再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魏和尚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瘌痢头却躺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而原本紧握在瘌痢头手里的匕首,却跑到了魏和尚的手里。
刘铁柱没有看见魏大勇的动作,站在不远处的梁三爷却是识货的人,他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和尚摆明了是个练家子,面对瘌痢头的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更是纹丝不动。
等到瘌痢头有所动作,刀尖堪堪到了眼前之际,就见那小和尚微微一错身,就避开了刀尖。
与此同时,小和尚的右手闪电般一探,瘌痢头持刀的手腕已被控制住,紧接着,就见小和尚抬起左臂,一肘撞在瘌痢头身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往后摔去,手里的匕首也被对方顺势夺走。
空手入白刃!
梁三爷也跟他堂兄“狗爷”学过几天拳脚功夫,见状悚然一惊:
莫非……这和尚来自……空明寺?
他大声喝问:“呔!对面的可是从空明寺来的和尚?”
魏大勇嘴角一弯:“鹅米豆腐!小僧空明寺真永。”
梁三爷喝道:“小和尚你听着!我们乃是狗爷的手下,我本人是狗爷的堂弟!今晚俺们兄弟在这里干活。不过再怎么说,我也会给空明寺一个面子,不会动你一个子儿。识相的就坐回原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梁三爷自己觉得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空明寺面子,也没有折损自家的名头。
只可惜魏大勇对于这一带地面上的势力全然不知,退一步说就算知道他也丝毫不会领情,就见他冷笑一声说道:“什么狗爷猪爷?连灾民都不放过,我看是猪狗不如!”
“你——”
梁三爷气得几乎吐血:郑县地界上赫赫威名的狗爷,居然被这小和尚骂成“猪狗不如”?
自己若是对此不管不顾,这事要是传到狗爷耳边,自个儿不被他打成猪头三才怪!
事已至此,他身为狗爷当然的堂弟,又是身边这伙人的小头目,决不能认怂。
不然等他回到狗爷身边,非但要受到家法伺候,今后也没法在道上混了。
仗着自己这边有好几个兄弟,而对方仅有一人,即便真是空明寺武僧,想必也双拳难敌四手。
想到这里,梁三爷动了杀机,他一咬牙,招呼一声:“上!干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和尚!”
一帮人当即挥舞着匕首冲上前来,想要把魏大勇团团围住,从不同的角度发起攻击。
魏大勇虽然没有跟贼匪交手的实战经验,不过在庙里习武的时候,以一敌多的练习次数不知凡几。
他对于如何应付这种以少敌多的场面,早就烂熟于心。
根本不给敌人近身围攻的机会,魏大勇不停地变换身位,每次都只有一两个人够得着他。
面对这群不要脸的孙子,魏大勇手底下也不留情,手里的匕首,出刀速度快得让人完全看不见他的动作。
一寸短一寸险,这样的近距离厮杀,稍一不慎身上就会挂彩。
幸喜魏大勇最擅长的就是这般贴身肉搏,对方几支匕首上下翻飞,看似凶险,实则连他的寒毛也碰不着。
短短几个回合,就接连听见几声惨叫过后,除了会一点功夫的梁三爷躲闪得快之外,其余几个贼匪身上都挂了彩。
一时间,几个贼匪都闪到一边,喘着粗气,没人敢带头再度发起进攻。
瘌痢头已然缓过劲来,凑近梁三爷说道:“三爷,点子硬,风紧扯呼!”
梁三爷一看的确如此,自己那些个受伤的手下,个个狼狈爬起身来,眼中都露出惊恐神色。
这些人虽然把狗爷挂在嘴边,其实他们都不是核心成员,不过是外围的混子罢了,内中并没有什么狠角色,见魏大勇武功了得,全都萌生了退意。
看这光景,若是再打下去,只怕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走!”
一帮贼匪无心恋战,转身奔逃,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
周围的灾民们,都用感激的目光盯着魏大勇。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小和尚挺身而出,今晚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将会损失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甚至很可能连自己的妻女都保不住。
那么,明天天亮以后,他们就要孑然一身,开始一路乞讨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