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嘀咕着“你讨厌啊。”旋即又想起了在鱼龙客栈他们围捕叶卿楣的时候,余枫向天空撒向银票的举动。他便露出渗人的笑意。
二楼的走廊处,一位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佯装惬意地倚着栏杆,她也注意到了在大堂疯跑的余枫,为何疾跑,她疑惑着。
因为她欠着余枫的一点衣药人情,便多注意了几分,但是更多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挂在了赵庆所在的位置上。
在最高的七楼,罗阁主纵览全局,所有的事态她都囊收眼底。在一旁的栏杆上,一只鸽子清理着翅膀,后面的屋子出来一位女子,女子候在后面,交给了罗阁主一张纸条。纸条被放到了鸽子的信筒里。罗阁主端着鸽子,向上空一扔。
鸽子飞出迎春阁,在罗阁主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被石子截杀,继而坠落。
.......
余梦不想顾及旁人的惊诧,但是余枫被掏空的身体经历激烈跑动,这使得他的负载越来越大,但余梦不想停下。
红色马车!他找到了。
马车前面有位车夫小憩着,突然被他人大力地摇醒,车夫不悦地睁开,看到眼前的人大口喘着气,厌恶地推开余枫摇晃他的手臂,说“你是谁?”
余枫断断续续地说“我...要...见里面的姑娘!”
余梦感受到了他的心脏高速跳动,很难受。
“姑娘?去迎春阁找啊!来我这里作甚?!”车夫冷笑着说。
余枫握紧拳头,发现劲道不足以打晕车夫,便松下劲来,掏出怀里的银票,他也不知道拿出了多少。
借着微弱红光,车夫双眼明亮,有些颤抖地改变口风,说“里面...有位姑娘,是,是我家少爷...”
余枫把钱塞到车夫手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滚!”
“得嘞。”车夫立马跑远,手上的这笔钱,过一辈子都够了。
待得到清净了,余枫稳定心神,整理了衣衫。
他掀开帘子,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一位被五花大绑,昏迷的女子,那是周青绿。
余梦顿时安下心来,他进入车厢,轻声叫着“姑娘,姑娘,青绿姑娘!”
余枫解开绑着她的绳索,费了好多时间,也费了好大一股劲,余枫激烈运动后刚有缓解又变得气喘吁吁。
但他不知道车内一直有股视线挂在他的身上。
“公子...”如洞谷流水潺潺声。
余枫定在当场,旋即解下了最后一道绳锁。
他下了车,周青绿也随着下了马车,安静站在一旁。
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公子...是救了我两次...吗?”周青绿小心翼翼。
余梦放弃拒而远之,他五百年没有为谁这么拼过,都是自私活过来的。余枫笑着说“姑娘怎么知道的,我刚才为你解绳子可一言未发呀。”
周青绿欢呼雀跃起来,说“我相信公子肯定会来救我第二次的!”
“那岂不是无论哪一位,只要你第二次陷入危险时救下你,都可以是我吗?”余枫问。
“呃...不一样的,那不一样的!”周青绿小声哭泣。
余枫展开双臂,说“来。”
周青绿挂着泪水,带着一丝小心,说“可以吗?”
余枫并未多言,直接抱过周青绿。暖香入怀的感觉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美好。
行人没有太多,没有人太过注意到这里。
周青绿头一次被父母以外的男子抱得那么紧,一时间悲伤的情绪竟没有喷涌上来,她感觉到公子的心脏不强劲,但是很快。
她轻声说“公子怎么跳这么快?”
“嗯。”余枫抱着她,说。
“公子,那一日在西市被人撞倒,抢走救命钱,我那时就想死了。”周青绿说。
“嗯,”余枫又抱紧一分,说。
“公子你那日买的是哪家的粥,哪家的包子,真的好吃,我还想吃。”周青绿说。
“嗯。”余枫又抱紧一分,说。
“公子,你送我的荷包真的很丑。”周青绿说。
余枫又抱紧了一分,说。“嗯?我觉得我的审美很棒的。”
“嗯,当然很棒。我欢喜的很呐。公子,郎中治我父亲的病可尽心尽力了,我感觉你一定给了很多钱。”周青绿说。
余枫又抱紧了一分,说。“嗯。”
“可是,可是,粥和包子我都没吃完,我第一次见到金子,第一次有了那么丑的荷包,金子没了,荷包丢了,公子,你给我的,我一个都还不起。”周青绿哭着说。
余枫的心口被泪水浸湿,周青绿哭的越来越狠,说“我父亲因我没了,就因为我生了一副好皮囊?凭什么?凭什么我是穷人我就要受尽别人的白眼,凭什么穷人家的女孩生来就要下贱,就要坠入章台,凭什么啊?公子,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余枫并未作答,仍然抱着周青绿。
言可以传,行必须教。
............
迎春阁内。
易京有些开心,觉得终于被这伙人接纳了,意味着今后有很多资源可以共享,意味着爹爹的事业能更进一步,意味着他易京,能打开更多的视野领略更多的风景。
简直就是一件多赢的事情!
易京有些意气风发,他向旁边的哥哥们打招呼,相互介绍,黄有庭自知易京将陷入危险中,但也没拂了他的面子。
柳如烟在黄有庭示意下,重新拨弹曲子,琵琶发出的调调中带着一点哀伤。
易京坐在最边上,他觉得很踏实,认为被认可了后,就有一种归属感。
他一摸怀里,摸到了一样东西,他心下一动,笑着说“哥哥们,弟弟给大家看一样东西。”
“是什么?京兄拿出来给大家乐呵乐呵。”旁边有人说。
谁知他拿出了一只荷包,色彩鲜艳,样式不堪一见。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啧,京兄,你这审美....”
“对啊,京兄,你也太有意思了,选这么个荷包,哈哈哈,快笑死我了。”
“哈哈哈。谁说不是啊。”
易京一看大家准是会错意了,解释说“这是那良人所佩,不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会带这么丑的荷包呢?!啊,哈哈哈。”
黄有庭叹了一口气,他看到余枫走过来了。于是他站起来,走到柳如烟旁边,按住她的肩。
乐声戛然而止。
少年们仍在说笑。没有谁在意黄有庭为什么站起来,也许是想亲近他旁边的姑娘了;也没有谁注意到在黄有庭挡住正在靠近的余枫,谁也不会觉得余枫这么快完事。
黄有庭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背后,他转过身,拿过了柳如烟抱着的琵琶,那是上等的乐器。
“确定吗?”黄有庭问。
柳如烟接过了哭到虚弱的周青绿。
余枫拿过了琵琶。
他拉断了弦,弦断的声音很难听,也让人心慌。
少年们被惊醒。易京透露出大大的迷惑。
谁也没有想要逃。而易京,他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他站起来,带着笑意,拱手道“余兄,完事了?”
荷包掉在地上。
余枫笑着说,竟然有点欢快“那个荷包帮我捡起来,我看看。”
易京不敢不从,也没有觉得这是个事,欣然弯腰。
余枫慢悠悠地向前走,黄有庭别过了头,柳如烟看着余枫,周青绿泪眼朦胧。
高台之上,赵庆快意地笑“本王很想认识他!”陈沁面露忧色。
二楼长衫女子惊讶,高楼上罗阁主淡漠地看着。
大堂之上,明灯高置,载歌载舞。
“余……枫!你……干什么?!”易京感觉到脖子上的弦线逐渐收紧。
血线越来越明显。并且有鲜血渗出。
会死人的!所有人第一的想法。
“回去!”黄有庭怒喝。
少年们上前想要为这位京兄求些情,被黄有庭震回去。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余……我……错了。”易京哭着说,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磕头,道歉。”余枫淡漠地说。他把弦线向上提,那是坐着的周青绿所在的方向。
“我……凭……”弦线又收紧一分,血开始流淌。
“好……放……”易京哭着说。
弦线放松了,余枫收回手里,淡漠地站在易京后面,睥睨地看着他。
易京骤然得了松快,以为可以活命了,却听得黄有庭说“不要尝试逃跑,不论他,仅我,也有能力搞垮你们全家。”柳如烟本想制止他发言,却也放下了手,安心照扶着周青绿。
易京面如死灰,在场的人他哪一个都惹不起,但人都善于趋利避害。他恶毒地看向全场最弱势的女人,周青绿。
是她害得他几近死亡,他如今却要向这女人道歉。
简直奇耻大辱,他可以低头,但他绝对要报复!
易京一声,一声,一声地向周青绿磕头。周青绿眼神黯淡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易京。
“说话。”余枫不带感情地说。没有威胁,却透露着危险。
易京忙不迭地磕头如捣蒜,嘴中喊着“对不起!周姑娘。对不起!周姑娘。对不起!周姑娘。”
这喊声,惊动周围的人,他们纷纷向余枫等人投以视线。
余枫绕过仍在磕头的易京,把琵琶递向周青绿,他说“跟你父亲有最直接关系的人在你眼前,琵琶在我手里,现在你做了什么都是我做的。”
周青绿抬头看着余枫,想起了余枫刚才淡漠地收紧弦线的样子,如果她是局外人,可能会觉得可怖然后不再靠近。但她如今已经入了局,余枫的一颦一笑一息都被周青绿记在了心里。她伸出手,没有接触琵琶,直接附在了余枫的手上。
易京一看周青绿一股要拿过琵琶的劲头,磕头的声音越来越大。
周青绿泪眼温柔,对余枫说“公子再厉害也不能杀人,犯法是要坐牢的。”
她对易京说“易公子,那荷包,你拿过来。”
易京莫敢不从,急忙把掉在地上的荷包捡起来,跪着到了周青绿身前,双手呈上。
周青绿拿起扁扁的荷包,轻轻地弹去上面的灰,轻声说“你说我这么珍贵地一件宝贝,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什么都不是呢?”
易京一听,马上拍自己的脸,说“周姑娘,是在下不是人!在下错了!”
“行了!”周青绿说。
易京听到了她的话以为被原谅了,便带着笑脸说“谢谢周姑娘,谢谢周姑娘。”
“你抬起头。”周青绿说。
易京听话抬头,脸上笑意未减。
啪!是周青绿抽易京脸的声音,易京凝固当场。周青绿说“这一掌,是感念易叔肯收留我父亲做工,工钱虽少,但也有盼头活下去。”
啪!她继续抽易京的脸。她说“这一掌,是为我父亲,父亲气运不足,遇到易叔这样过河就拆桥,恶心至极的小人。”
啪!她仍在继续。她说“这一掌,是为我,为我所遭受你们父子二人给予的恶意。”
啪!易京被抽懵了。她说“这一掌,是为余公子,他的审美我很喜欢...而且,他拉弦线的手都泛红了,我很心疼。”
周青绿也有些累了,停下抽红的手,说“你走吧。”
“谢谢周姑娘,谢谢周姑娘。”易京看了一眼黄有庭,余枫,两人仍然一眼未发,他心中便有些焦急,他已经低到尘埃,也忍到尘埃了,这两人还想干什么?
最终是黄有庭开的口,他说“兄台,如果你想尝试反扑,我给你一个衷心的建议,离开云江。”
凭什么?易京震惊地想。但觉得首先要虚与委蛇,连忙说“谢谢黄公子。”
但余枫还是没有说话,易京有点害怕与他对视,僵持在当场。
余枫缓缓地说“荷包里的钱,给我拿出来。”
易京一听是这种话,立马把所有的钱掏出来,递给余枫。
余枫拿过一两金子和十两银子,说“滚。”
易京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说“得嘞。”
一溜烟地跑出迎春阁。
....................
易京走在街道上,脖子仍然是凉飕飕的。
他忿恨地踢打路边的物体。差点被人杀了,车夫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锦衣玉食惯了,平生第一次走回家。全赖那个女人!
他准备走过拐角。
“公子请留步。”后面传出来的声音。
易京回头看,发现却没人,便嘀咕着“哪里来的鬼?”
易京转过身,几乎要碰到了突然出现的人,他吓得几乎想要向后倒。
“公子莫惊诧,我家公子想要帮你。”是一位只能看清眼睛的女子,但长得极为标致。
“帮我?帮我什么?”易京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