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我!王叔!我爹在这里为你做工,到了月底,你竟然一分不发!你的可恶行径!我要告官。”一位衣衫褴褛的女性说,她的声音近乎于气音,但蕴含着中劲。
“青绿妹子,不是叔叔不发,是实在没钱发呀。”一位中年油腻男子带着点哭腔说。
目前看来,两方都有苦衷,余梦想。
“可是,我爹爹生病了,卧床不起已有好些时日了,我没钱请郎中治病啊。”女性不再硬气,哭着说。
“青绿,叔叔理解你,周工是我这里最好的工人,我怎么可能亏待他呢?他生病无法工作我也去看望了不是吗?”油腻男子说。
“嗯,青绿知道叔叔的好,可是,可是,您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我给爹爹看病,青绿一定还你!”周清哀求着说。
油腻男子仿佛便秘,露出便秘之色,说“那叔叔借你十两银子,好好养养周工的病。”
画风一转,男子又说“青绿,不是叔叔怕你赖账,生意人嘛,难免要小心一点,你看我们签个借条可好?”
周清点头如捣蒜,说“嗯,那是自然的。”
男子从抽屉里拿出借条,上面墨汁渗入纸张。余梦觉得略微有点恐怖,这油腻男子这么早就准备好了?
谁知周清看都不看,直接接过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还画了押。
油腻男子笑嘻嘻地拿出十两纹银,交给了周清。
周清连声谢谢,装进了她的荷包后就跑出门外,站在门旁的余梦看到周清期待的眼神。
希望她能治好她父亲,余梦想。
余梦走向油腻男子,男子却没注意到余梦一般,对一健壮下人吩咐,就见到下人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余梦站在柜台前,此时油腻男子注意到了余梦,他上下一打量,就觉得这公子不是一般人,一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就发现这位公子有点眼熟,然后就想起前天他儿子跟他说死活融不进去的小团体,那个小团体的头头就是云江余家余乾的长子,余梦。
他满脸笑,说“欢迎余公子光临本店,您一来就让店里蓬荜生辉,简直是我的荣幸。”
这男的,真会舔,余梦想。
余梦说“你知道哪里有硝土可以买到吗?”
“土?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家缠万贯买土作甚?”油腻男子说。
“额...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告诉我,有还是没有?!”余梦恙怒问。
“有,有,这硝土,一般在老房子周围比较多,公子可以差人找找,会有收获的。”油腻男子慌忙地说。
余梦一听能找到硝土就稍微放下心来,便心平气和的问“刚才那女子...”
油腻男子一听,贱笑上脸,就会错意地说“难道公子想要?”
余梦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便默不作声,示意油腻男子继续说下去。
“当初看望那个挨千刀的,迎春阁老鸨就说那姑娘值一两黄金,值钱的很,若公子想要,我便不做老鸨这生意了,让犬子改日登门拜访,把姑娘赠与你,做金屋藏娇用!”油腻男子说着他自以为余梦会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情。
余梦满心厌恶,余梦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淡漠地说“劳掌柜的费心了,我无意于此,在下还有事要做,便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改日让犬子登门拜访,犬子也是公子的同道中人呀!”油腻男子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余梦装什么假清高。
余梦摆摆手,刚要出门,便碰见了刚才飞跑出去的下人,见到他右手拎着一只荷包,沉甸甸。
下人向余梦问好,他并未理睬,便出了门。
这世道,人命就果真如草芥了?余梦想。
余梦向西市外走,去城郊找找老房子。
他正在走,前方却聚集着一群群众,叽叽喳喳,嗡嗡地吵闹,挡住了他的路。
正好旁边有一布店,余梦走进去,买了一匹布,当场让裁缝裁出一块,做成荷包,荷包本小,加了钱后做的也是飞快,之后余梦又找布店掌柜兑了一两黄金和十两银子,装了进荷包里。
余梦站在门口,看着仍未退去的人群,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正好掌柜端上了崭新的荷包,余梦直接拿过,就走向人群里。
果不其然,人群中央躺着的是周清,余梦摸过气息,幸好气息尚在,她还有活头。
他横抱起周清,真软,也真轻,就像死了一般。
余梦凭着记忆,找到了药铺,正好郎中在铺子里,他随手一掏,便扔下了钱,郎中一见钱就利索地接过周清,放置在诊床上,开始检查、医治。
之后他拎着荷包离开店,去到了仍在卖包子的摊位,打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拎着就回了药铺。
三样东西便放在柜子上,他坐在一旁,准备等周清醒来。
余梦想,它没必要救她啊,这么多值得可怜的人为啥就她值得我可怜?也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对!就是因为漂亮它才救她的。
余梦成功的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负担。
余梦远远地看去,都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此时却微微地动了一下。
余梦慌张了。余梦站起来对郎中说“先生,等这位姑娘醒来,麻烦您让她把包子和粥吃了,还有这荷包也让她拿着,然后您跟着她回家,给她爹看看病,银票我放在桌子上了。”
余梦向外走,偏头对郎中说“先生,我是云江余家的少爷,我有能力知道你有没有按着我说的去做。”
余梦有点不相信这个世道了。
...............
所幸,五百年的经历使得余梦很快就能修正自己感性的心态。
余梦找到了老房子,在房根下四处摸索。
余梦凭着记忆总算是找到了硝土,掰下了十块。
因为找了良久,计算下时间发现差不多该与表妹碰面了,于是余梦抱着十块硝土,走回西市,好买下木炭和硫磺。
等余梦到了西市,经过药铺时,发现周清站在门外四处张望,郎中就站在旁边。
郎中见过余梦的相貌,刚想为周清指认,就发现余梦眼神制止,使他不要出声。
郎中便说“青绿妹子,快随你回家我好治疗令尊,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好吧。”周清叹气地说。
她便领着郎中回家治疗父亲。
余梦抱着硝土回头看,发现周清没有荷包衣裳尚可,一有荷包,便增加了十分土气。
余梦不自觉的笑了。
余梦这才发现自己的衣品审美,与常人,偏差太大了。
啪,有人在拍他的肩,余梦转过身,笑意还未撤掉。
是表妹,余玉儿说“表哥,你在笑什么?”
余玉儿向前方瞅去,看到了周清和郎中,说“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带那种颜色的荷包?”
余玉儿殊不知她正在砰击表哥的审美。
余梦当然不能说那是他选的颜色,便打叉说“玉儿,快帮我拿着。”
说完便把硝土扔给了余玉儿,余玉儿一个兜圆,便把硝土稳稳当当地落下怀中。
“厉害呀。”余梦赞叹说。
余玉儿笑着说“嘿嘿,厉害吧~刚学的。”
“厉害厉害,等表哥一会儿,我去买木炭和硫磺。”余梦飞似的跑开,留下余玉儿愣在当场。
她叫嚷着,说“臭表哥!我衣服都脏了!你赔我衣服!!”
不一会儿,余梦抱着一袋子,回来了,并且把硝土一块一块地装进袋子里。
余梦和余玉儿就这样各抱着一袋子,走路回家。
.............
在回家的路上。
余玉儿问“表哥,咱家有钱吧?”
余梦说“应该挺有钱的。”
余玉儿问“那咱家能雇的起佣人吧?”
余梦说“应该雇的起。”
余玉儿把袋子扔地上,撂挑子不干了,说“那咱俩这是忙活个什么劲?!有钱没处花了?!”
余梦自强不息、自力更生惯了,就忘了余梦是一位能使唤下人的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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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厅堂。
不知道什么原因,余乾没回来吃饭,他也让人传话不用等他,让其他人先吃饭。
于是没有老爷的餐食使得除了余梦和余玉儿都吃得索然无味。
没了主心骨的余家,气氛突然压抑,导致换了衣服的余梦和余玉儿一时间都难以适应。
他们早早地吃完饭就准备离场,余梦却被他娘叫住。
他娘说“你今天,去元夕楼了?”
余梦不知道娘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也许是爹什么时候差人告诉他的?
“是的。”余梦回答。
他娘叹道“老爷很佩服你的胆量,但是他很生气,你太孟浪了。”
余梦不知如何作答,爹半夸半骂也使人意义不明。
他娘接着说“老爷给你下了死任务,要你吃掉元夕楼!”
全桌人震惊地看着余梦他娘,他娘又说“我在这里说与诸位听,也是因为诸位掌管着余家大大小小的事务,此事仍需各位鼎力相助,若哪位偷奸耍滑,我定不放过!”
余梦感觉到了余乾好像陷入了什么麻烦,八成是因为余梦许出去的条件。
余梦顿时觉得懊恼,一时间太看重眼前利益,竟被蒙蔽了双眼。
余梦他娘给他暗示了爹给他的时间,只有五天!
五天,元夕楼怎么吃啊,余梦有些苦恼。
但目前首要还是要把火药做出来,等将来谁找上门了,直接自暴自弃、大杀特杀也是最底线的路子。
余梦说“好的,这是孩儿犯下的错误,我自会一人承担。”
三姨娘想下意识嘲讽几句,却被余玉儿掐了腰间,连女儿胳膊肘都向外拐,她就有些自影自怜地默不作声。
余梦便离开饭桌,余玉儿也随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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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后院。
那是余梦向管家要来的废弃屋子,今年入夏便要拆了,如今正好可以当做实验室来用。
余梦把两袋子原料拎到屋子里,本来他想让余玉儿一同过来帮忙。
谁知余玉儿说要复习赵蓝生教授的知识,它这才知道赵老原名叫赵蓝生。
于是他只好一人研制那火药,余梦问管家,问下人,总算是凑齐了加工原料要用到的工具。
叮里哐啷,谁也不知道余梦要干什么?有的下人想帮忙表现一下余梦还不让,他一个人拖着所有工具拖到了小黑屋里。
天马上要黑完了,余梦点燃了油灯,灯火闪闪,便开始了把所有的原材料捣鼓成粉末的过程。
余梦保持着机械运动,心里在思虑如何救下叶卿楣,如何吃掉元夕楼。
救下叶卿楣能增强鱼龙客栈与自身的联系,增强联系就能单独发展元夕楼这条线,发展元夕楼的线就也许能找到击破元夕楼的点。
但一切要快!余梦捣动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余梦感觉到头发有些湿漉漉。
也许是房屋年久失修阴气重或者积水渗入吧,余梦想。
“少爷,黄公子邀您过府一叙,这是他的名剌。”门外有婢女说。
“放在门外吧。”余梦说,黄公子是云江趁华楼的少楼主,名有庭,与余梦臭味相投。
余梦把磨好的粉状物放在一旁,拿布盖好,有看到婢女的身影仍在门外。
他说“你还没走啊。”
“是的,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婢女恭敬地问。
“那这样,你拿点金疮药,一匹细布,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要快,我在这里等你。”余梦说。
婢女不敢多问,应承一声,就小步跑开,拿余梦要求的几样东西。
待婢女拿回来,余梦也开门缝接过,关上门后放在了石床上,就出了门。
婢女迎着余梦到了东厢,到光明处,看到少爷头上的血心生疑惑和惊诧,下人身份催使,不敢多迟疑,说“少爷,你头流血了!我去找郎中!”
婢女被余梦拉住,她听到余梦说“不碍事的,你给我打来一盆水,我清洗一下就好。”
婢女不敢多做事,就听余梦的话,很快端来一盆水,余梦清洗了流血的头部,擦干净后把巾帕还给了婢女,对婢女说“我去拜访黄公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少爷。”婢女行礼告别。
余梦从余家小门走出,此时行人稀少,月朗星稀。
前方道路拐角处出现一辆马车,余梦把黄有庭的名剌交给车夫,车夫一看是他家公子贵客余梦,连忙打开帘帐,说“我家公子候你多时了。”
余梦道谢,便踩着轿凳进了车厢。
一进车厢两眼一黑,被人蒙了眼睛,余梦粗一感受,竟还是双男人的手。
“猜猜我是谁?”
余梦想都不想,说“我儿子。”
“你丫才是我儿子!”
黄有庭不蒙余梦的眼睛,他撒开手,说“余梦,我请了你一天,你去哪了?”
“额....请了我一天?对不住兄弟,我今天去忙了些事情。”余梦说。
“哈哈,去忙些事情,你胆量挺大的呢。所有人都在传元夕楼的赌局,说余家公子多么信手拈来、神态自若,越传越神呢!”黄有庭说。
余梦说“都是些小打小闹,你看最后也不是没成事吗啊,哈哈。”
“成事?你想吃掉元夕楼吗?”黄有庭意味深长地问。
余梦也打量起来黄有庭,只见昔日友人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帮你。”
余梦神色自若,面如平湖。而余梦早已胸有积雷。他笑道说“姑且再说。今夜,你找我何事?”
黄有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在看智障,说“兄弟,你傻了吗?找你干什么?当然是去青楼啊!我爹今晚未归,是绝好的时机,况且弟弟们都等着你这位大哥到呢!”
余梦一脸黑线,它又忘了余梦还是位喜欢逛青楼的少爷。
余梦说“哈哈,那咱也比你聪明一点。走吧,去哪家?”
余梦想今夜就思虑出来如何吃掉元夕楼,黄有庭势必会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而且青楼是另一处绝佳的信息源,无论如何,它也要去拜一拜。
“去哪?当然是云江第一的迎春阁啊!”黄有庭说。
车夫赶车趋往,车内寂静无话,两人都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