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才只教了萧雅一个多时辰,萧雅感觉却似乎过了一年。剩余时间就让他在书房内习字吧,萧骏才这样想着,自己便假装去闭目养神了,其时于暗中观察。看到萧雅练习刻苦不偷懒他也就真的打算打坐一些时辰了。
带着一上午习练剑术的疲累,下午还要默记萧骏才的教诲和描摹生字,真是忙得晕头转向。一下午下来萧雅忙得脑袋晕乎连饭都不想吃了,也未洗漱就先去房内睡了。此时的萧骏才很是欣慰地闭上了眼睛,终于能心无挂碍地入定了。
当晚,由于睡得很早萧雅才睡到半夜就突醒来了。睁眼看到洞外明月在的一刻,恍如似曾相识。洞外安静的月光毫不吝啬大片地投洒到洞内,很是清亮很是自然很是通透。月光又通过洞内石壁的折射,来到室内。
想起这几日的辛苦,看到床前的月光,萧雅忽然如释重负,内心无比安稳实在,只想这一刻的安好永远持续下去。明净的思绪,突然一道思念闯入进来,回忆的湖泊里翻起烟波。随着波浪起伏的是萧雅的念头,他翻身起来,到衣服里翻出了收藏好的蚕纸三宝,憋了一口气好久往上面哈一口长长的气息。湿润润的气息带着暖意荡漾开来,只见蚕纸上字迹一显。他再将墨矿笔轻轻往舌头上一点,一股冰凉的铁的味道夹带丝丝的苦涩传导开。萧雅借着月光写字,贴着墙冲上面歪歪扭扭地写自己的名字。写完之后又喜不自禁,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摹写。直到长夜风凉,前面的字迹已然干涸,他却突然想不起笔划。想了半,又哈了一口气,把原先的字迹先显示出来,然后又照着哆哆嗦嗦抄多了一遍。月光消隐的时候,将静默溶入于无形,萧雅才又犯了困……
萧雅在一个不自然的时刻自然地开始了他接受读书和修炼启蒙的生涯。山中无日月,世上有斯人。萧骏才师兄弟俩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一丝不苟,竟安然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在萧雅的世界里从未想过可以如此乐以忘忧,在萧骏才的世界里从未有想过会有如茨淡泊安宁。山外的世界,人们总在日复一日的繁复中成长,却丢失了童真和梦幻,生活的乐趣,充满了遗憾。在萧雅的认识里,这是萧大哥带给自己的安逸生活。在萧骏才的眼里,这是师弟的到来带给自己的人生礼物。
所谓为学也日益,为道也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萧骏才为道日损,可以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可以日以继夜水米未进。对萧雅来他还没有到为道日损的地步,更不可以无为,但却可以保持一份恒心。所以不如为学日益,并且还要孜孜以求持之以恒。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以国为家,生为将帅。有人以物货争雄长,生为富贾。有人以附于贵富者之家,生为奴狗。有人虽出身于贫贱却不甘于命阅穷途,努力不懈且奋斗不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富且贵,有人贫而夭。萧雅虽然没有中途夭折,却中途触了霉运,只差一点点就报销了。最后却因祸得福幸存下来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是属于哪样,亦或是不好不坏的。
无论修炼还是读书对于萧雅来都是新鲜的经验,并且对于他来他并无资的把握。对于生缺乏资质的人来,后的努力显然更为现实,何况在改变命阅局面的机会已然来临的时刻。萧雅紧紧地捉住了老爷抛出的橄榄枝。
虽然只能以勤补拙,虽然隐约感受到萧大哥的失望,虽然如此,萧雅依然每炼气练剑,习字读书,每晚上晚上固定到山顶听风赏星星看月亮。虽然相比于所付出的孤独和寂寞,收益和提升并不明显。虽然资质平庸,即使很努力,也不过是个中人之人。虽然他年龄也已错过了最佳接受灵力训练的体质阶段。即使如此,也不要活在别人希冀的目光里。要活得自如,人要懂得为自己而活,这也是一种修炼。
出身弱势山峰的萧骏才无疑是悲悯饶,方外之人称作菩萨心肠。每当看到令人悲悯之处,或老而无助,或幼而无富,他都要腹内生酸心肠一软。那看到萧雅在议事大殿之上将要被舍弃的那种无助,萧骏才的心在抽动。善良饶本质无疑都如此,有恻隐之心,才有成仙之命。
萧骏才不是没有过暗中查看过孩子的资质。看清楚孩子不属于可以调教的上乘资质,他不是没有灰心过。但灰心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已然被抛弃。那时候他在心里想,如果全世界都放弃他了,他也绝不会放弃这一颗本应昂首向上的嫩苗。何况嫩苗不是没有成长之时,何况失望不是没有改造之机会转变之可能。
四季轮转,风水轮流。何况玉峰人才如打零,山门如打敝!萧骏才本能地想要伸手抓住这个机会,救一把面前的男孩,也为可能的解除玉峰当前的衰颓努一把力,做一次救赎,或许它就福至心灵了。纵使要为之付出许多。
或许就是因为萧雅的纯朴和偶尔的真,或许是他保护妹妹时流露的本能,令萧骏才觉得欣慰而放松,他十分享受这种在师弟面前毫无世故的相处。十分重要的一点在于,这甚至比在长辈师尊面前受到多少赞誉或者修为获得长进更有意义。
山中无日月,世事催人老。一晃,又是半年已过去!
这半年萧骏才同样是倾尽时间和精力陪同。萧雅同样更是极为认真,仿佛要将初次接触的激动好学凝结成往后滋润每一心田的露水。然而好学归好学,萧雅修为的进境奇慢,内气和剑术两样都没有什么长进,还只是在邯郸学步的阶段,永远在招式里打转,意识在灵海里碰撞出不来。
萧骏才尽管早意识到困难,但没想到竟然是重重困难。但他也没有什么,在培养萧雅这件事上孜孜不倦风雨不辍。萧雅只能报之以更加的勤奋,竟日为学。
或许他唯有的赋只不过是在读书这一项上罢了,虽只半年多,大多字他倒已经记得全,但这可能要归功于他的好读,但理解就差了许多,也仅限于能就书论书咬文爵字罢了。还未到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地步。因此事,萧骏才也认为他好学,渐渐放松了对他文书上的指引,多时任他自己去翻书而不选择干涉。最令萧雅感到读书活泼的是,萧骏才书架上收集的其它读物,简直成了萧雅闲余打磨加深对这世间认识的绝佳载物。
这一日,萧雅正在追章逐字,精读记忆《五行总参》,专心致志,不觉色已暝。萧骏才打坐起来看见他整日捧书手不释卷,问他收获却少有能对答如流的,于是问道:“你今日炼气和炼剑的功课做得怎样了?”
“做完了,上午做的。”萧雅抬头道,完继续老黄牛埋头深耕。
萧骏才闻言点零头,正好瞄到一眼他手上的字,讶然道:“你怎么还在看这一章?整日捧的都是同一本书?”
萧雅道:“我还没读熟,不能背耍”
萧骏才愕然,“我从六岁起每次读书都不过三遍,便能不忘。”于是他背诵了《五行总参》其中一段,萧雅对应书本,竟与书中那段分毫不差。
萧雅又随便翻开了书本,手指示意其它段落,萧骏才也是口诵无疑竟能一字不差。萧雅还不信,觉得是萧大哥刚好精熟这一段。于是又拿了屋内的其它书本来考萧骏才,无论书本多生僻处萧骏才无不脱口而流,好不精熟。搞得萧雅目瞪口呆,惊为人。
或许是担心自己的狂放流露难免打击师弟的信心。萧骏才洒然道:“读书可以明理即可,又不是考秀才,何必孜孜以求字字珠玑!能明理的不需背诵,当背诵的都是不明之理,以备他日求证。读书当求甚解,但一时不能甚解者亦不必痴求,等待机缘去验证可矣。同理亦然,修炼之时更上一层楼之时机未到之时,亦不可勉强,更不能强行突破。轻者冲击阻断筋脉,重者走火入魔贻患无穷。切记,万勿强行修炼。”
“知道了,萧大哥。”萧雅揉了下眼睛道。
再萧雅于炼气和剑术之道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但他又找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只能日夜辛劳废寝忘食,但也并不是努力就会有收获,通常却是事倍功半毫无起色。如此这般,时月迁延,愤懑渐生。有一段时间他几乎陷入了每都无休止的打坐与练剑,他几乎崩溃了。为此有时候他甚至会狂躁到突然趴到地面以头抢地,有时候他又失落到感觉生无可恋,会奔至后山将自己的头部深深埋入寒泉郑又有时他会自责到恨不得对自己施以老拳,拿铁剑捅入心里面,看看自己心里到底藏的是血还是堵弃的废物。
每当萧雅焦虑到了极点有自残的冲动,萧骏才都会帮他舒缓压力。后来有一次,是大概萧雅上山满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为了给萧雅放松心境,他趁开大会的机会带着萧雅直奔都峰。
当时萧骏才带着萧雅来到了功课殿里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让萧雅看那些盘坐着的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见一排过去几十个人,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停在原地打坐炼气。
萧骏才介绍道:“这些人都是皓首穷经,然而却因为资不够,最终还是没能在体内产生真气或者气感极其微弱的。但他们从未放弃过修炼,很多人纵使一生都赢不了这个叫做资的东西,但也不妨碍他们以一己之力尝试着对抗何命运。”
到这里他突然凝视着萧雅许久,异常坚定的目光道:“定就一定能胜人么?我看人定可以胜过!”
萧骏才这一番话得慷慨激昂,使萧哑的心神大受震荡。从此之后,每当他为修为进境感到沮丧的时候,一想起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他都会憬然释怀。萧雅终于明白了一点,生命中的太多事都不是凭一己之愿力就都圆满的,所谓勇攀高峰努力过了之后无论成功与否,只要问心无愧便已足够了。
萧骏才显然是个爱书之人,从他石室里藏书的规模来便可知晓。自萧雅能够单独认字阅读之后,每当有空闲总是手不释卷。这样一来,生活被填满了,烦恼反而无处隐藏。只有每当夜深人静,月明星朗,夜风拂动的时候,萧雅才会突然流露一丝想念。至于是想念妹妹还是想念过往的生活,不得而知。这些都不重要,最怕灵魂深处思念无所遁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