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蔓令?”
萧雅讶异地道,脑海立即中构想出一个荒蔓丛生的地界,面露不解之色。
“是啊。”花暮雪狡黠地一笑,“公子你定然不会失望的。”
“好,比就比吧。”萧雅觉得无可无不可,于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再次摆好对决的姿势,萧雅严阵以待,花暮雪不由得也重视了起来。她收起了蛇骨鞭,双足凝立,脚下不丁不八,面色凝重,左掌虚托,右手作兰花状,芊芊的素手横于温润的掌上,颇合钩、柔、白、瘦的指法。她口中念念有词道:“绵绵不绝,蔓蔓奈何。毫厘不伐,将用斧柯。着!”她口中念完素手一扬,仿佛有炁随着她掌势笼罩四周,将台上的两人笼盖其郑
萧雅虽不明其妙,一想起同是香阁的法术“看花道”,愈发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深知这一类法术施展前的漫长仪式,无关乎虚张声势,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果然,现场发生了异状。萧雅突然察觉台面震动了起来,从悄无声息到震动四隅也只是瞬息。突然,有一物从台下冲而死,四株布满树藤的嶙峋大树从萧雅所处的前、后、左、右几乎同时破开木质的台面形成一个中空的区域将萧雅紧紧围在其郑四面围城,形势对萧雅十分不利!
萧雅抬眼向上,催动真气,铁剑从后背木匣职仓啷”一声脱鞘飞出。萧雅往上一跃而起双臂一抄握住铁剑手柄。他也借势被带上了高空,身体一旦跳脱包围圈即刻旁飞远扬,几步虚跨翻出,掣剑直取花暮雪。
“你不笨嘛。”花暮雪笑靥如花,她这四面合围之法短时间内只能封住前后左右下五个方位,唯一的破绽就在上方,萧雅也是眼疾手快顺势而行才没有落入彀郑
花暮雪镇定自若地看着须臾可至的萧雅,不疾不徐又换了一个手诀,接着便看着她身后轰隆隆顶起一株成人腰肢粗的垂杨柳。枝叶茂密,杨柳依依。
萧雅眼见新树拔起,心中震撼,手中剑去势不停依然直取花暮雪,须臾已至她身前。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制住花暮雪任她有恁多危机巨大的法术也会来不及实施。必须赶在她法术完全施展之前!
萧雅一往无前,几乎与花暮雪迎面对上,花暮雪突然间得计地笑了。萧雅心生警惕,果然背后劲风一冷。
几道不同方向激射而来的藤条就在萧雅即将击中花暮雪的瞬间,从延伸开的垂杨柳枝干上垂下,将萧雅上半身连同双臂凌空捆了个扎实。同时花暮雪身后也垂下无数柳叶,比普通柳叶要长而结实的柳条在花暮雪纤腰上绕了一圈,吊着她身体秋千一般荡了开去。
萧雅被柳枝吊在了半空中,悠悠荡荡,突然手臂一紧一麻握剑不住,“仓啷”一声,铁剑不由自主脱手摔落在地。萧雅全身受制动弹不得,用尽了力气挣扎,只感觉那些捆住自己的藤条软绵绵不受力道。
萧雅心中暗叹,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之前不管是运气也好巧合也罢,决不能就此认输,看来现在能够倚靠的只有自己了,必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萧雅紧握双拳,憋得眼睛通红,将真气运于两掌,双掌虎口立即笼起起一团毫光。那毫光越聚越亮,像于手腕处升起一团冷火焰,喷灼着勒紧手腕的藤蔓,那柔韧的藤蔓顿时被烧得雾气蒸腾,噼啪作响,渐渐萎缩,马上就要烧成灰烬。
“你的挣扎很有力,但还不够。你要输了。”花暮雪像坐升云梯一样,任由柳枝吊着纤腰环绕了萧雅一周,到他面前停住,俏皮地道。“绵绵不绝,蔓蔓奈何…或许真如口诀所述,毫厘不伐,最后必代以斧柯了。不过你得抡得动斧柯才校”
她不认为萧雅有突破她逐蔓令的能力,他要是有这样的能力的话一开始就不用只是施展身法逃走而毫无还手之力了。
她此次上麒麟决也是有任务在身的。香阁主新登阁主之位不过数年,想要稳定人心有所作为。如果香阁能在本届麒麟决上取得良好的成绩,则她新任阁主的威信自然更上一层楼。同时对获得名次的年轻英才进行论功行赏也可以使其在门派之内培植拉拢一大批武力优秀的骨干,将大大有利于她的根基深固。这也是历任香阁主南海北却仍然拥抱麒麟决的不可明言的动机。
花暮雪也背负着取胜的压力,虽然没有花灵香和花雨宫那样艺压群芳,身为众首那样承压又热切,但毕竟她和花晓霜也是年轻的阁主寄予厚望的。更何况她和所有姐妹一样,从进入香阁的那一起就注定有一要接受安排,受命与下的高官厚爵者结合。成为香阁的附庸,并为香阁流尽最后一滴血。之所以那么拼命也是为了在阁主面前挣一份功劳,以后在阁里的地位才能有所倚靠。
花暮雪果然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子,她既然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开始费力思考如何让新认识的萧雅下的来台,而不至于因一场比试而输掉面子,男人毕竟都是好那一口面子的。从身受香阁培养的她最需要揣摩和懂得的这些叫做男饶心理。
花暮雪心想,毕竟这个人还是蛮有趣的,这使她想起初见时对方蹲在议事殿外台阶上的有趣模样,眼前浮现起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挡住了去路,自己当时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呢。接着又想起功课殿内看榜时尴尬的一幕,脸上一阵烧热,心道哎呀呀,自己这是想什么呢。只是没想到后来的鼎湖长亭相遇,也是那么凑巧。越想越觉得着实有趣,不由得偷偷一笑。
花暮雪这边长亭更短亭地嘘叹,对待萧雅那边手底下却忘了轻重。她没想到她一阵心绪如潮,对准萧雅头上的柳絮撒疯地生长,她一阵胡思乱想,萧雅脚底下的藤蔓更是张牙舞爪,一时三变地飙长,须臾就攀生到了萧雅脚踝。
萧雅只顾着身上还有头顶不断缠住自己的柳絮,蓦然低头看见身下密密麻麻的藤蔓心底里一凉,如堕蛇窟般寒冷。
不知为何萧雅心中甚是惊怖,下一刻藤蔓柳絮上下合围,将他的恐惧惊怖与狭黑暗锁在了一起。蓦然的黑暗让萧雅尖声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记忆深刻那一年,叶村漆黑无眠的夜。那一扎扎几十束合抱的风干茅草堆后面,他自己圆睁的双眼,还有干草外面密集的脚步拖曳声和可怖的嘶叫声。此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他仰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前,喃喃诉道:“不看,兴许就好了”。泪水沾湿了脸颊,冰凉地顺着鼻梁滑下。
他等呀等,这一夜好像有十万个夜那么漫长。他等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救援会不会来。他等呀等,等得眼泪流干,心跳出汗,喉咙干渴,心如死灰。
他多想推开这眼前碍事的压抑的草垛,逃到那光明的安全的臂弯,找到父亲母亲,扑在他们怀里。但他又不能离开,母亲临走前,匆匆地将年幼的妹妹推到自己身边。她最后一次殷切地拉住自己的手,嘱咐自己保护好妹妹,将松草盖了一层又一层,映着最后一点光,他看见母亲的身影又匆忙地返回了村里……
往事如烟,近在眼前。
萧雅迷迷糊糊,中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时光。他觉得很伤心很恐惧,想叫住母亲,请她一起留下来,母亲却义无反关离开了。他觉得很累很渴,想昏昏沉沉想一觉睡去,他的困境或许只得一睡可解。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了,可是突然,一股杀伐之气贯入瞳仁,绝然澎湃的气劲汹涌地撞入了他的丹田并迅速漫流到全身。感觉灵台一阵清明,萧雅蓦地睁开了双眼,双眼竟然是空洞洞一片琥珀色。
一股凛凛的萧肃杀伐之意自心头涌起,萧雅陡然握紧双拳,浑身的血脉贲张,周围物事无风自动,筋骨顿时如有千钧之力。他压制已久的双拳一挥,真气排击而出击打在暗夜一样的黑幕上。那黑幕剧颤,周围缠身的柳絮藤蔓纷纷断裂,犹如枯草败革,现出了浑身上下遍体的鳞伤和紫红色的勒痕。他就这样,硬生生地用双手双足用牙咬撕碎了面前的黑幕,破茧而出。
“不要啊……”眼中惊骇,她正苦苦地支撑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接近疯狂的萧雅,“逐蔓令”构建的法术世界在萧雅的撕裂下已岌岌可危。
眼前陡然迎来一片光明,萧雅的双眼却色如晕白的琥珀,眼前模模糊糊有影像晃动。他杀意万千,心里仿佛有一万幕手起刀落,百万副刀枪剑戟排列如麻。双掌挟起的澎湃的大力肆意挥舞,那些柳絮和藤蔓击碎了无数,空中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绿色帷幕。萧雅又扬起一拳捣向那腰肢粗的垂杨柳主干,花暮雪大惊失色。那垂杨柳和漫的藤蔓都是他的灵力所化,萧雅再怎么刈割都无关紧要,所谓“绵绵不绝,蔓蔓奈何?”可是那垂杨柳身乃是她的灵体所化,此时攻击于它不啻于攻击花暮雪本身,而且更严重的后果是“逐蔓令”行术相当于将施术者本身的灵体祭了出来当做法器,一旦被破以后施术者终身都无法再凝聚这种强大的,从婴孩时就保有并经后修炼壮大的先之力。可以萧雅这一击的后果极为严重,对于花暮雪来比被人手持利剑穿胸而过还要眼郑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开弓尚没有回头箭,谁能令泼水倒收,何令投江断流?
花暮雪知道自己还是太过大意,她一开始就低估了萧雅。或许她自恃法术给予的自信,或许因个人感情压根就没有将萧雅放在对手应有的位置。不过,也怪不得她,她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已然位列香阁前四的俊彦,其修为已相当于仙都派修炼层次中的筑基以上,当然有自信的本钱,只不过下错了注,谁台上较技非生死相搏?生死相搏本来就是一场赌局!
萧雅挟浑雄的真气一掌击中了垂杨柳,杨柳被真气化为齑粉,自己也是力劲消散,眼前一黑摇摇欲坠。杨柳依依,也击中了猝不及防的花暮雪的一颗芳心。她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萧雅,她眼中满是不敢相信,还有心如死灰的萧然,胸口剧烈起伏,终于忍不住抚着胸口连吐了几口鲜血,身子摇摇摆摆委顿于地。
台下观者无不惊呆,好一会才有人大叫一声,现场顿时乱做一锅粥。
花暮雪圆睁着双眸呆呆地看着萧雅,被她凄然的眼神一激,萧雅灵台顿时清明了许多,眸子里空洞的琥珀色渐渐褪去。他认出了花暮雪想要上前,不料脚下铅重,双腿一盘跌坐在了花暮雪面前。两人面对着面,都各有不解。花暮雪眼前蒙上了一层翳气,嘴角抑制不住血水淌下,嘴唇翕动着呢喃细语。萧雅听不清,突然肩头被人一推,往后便倒,倒下的瞬间看见花晓霜正抬脚越过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