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悠悠荡荡,动辄警然而怒,仍是不肯弃剑服膺。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执者无奈,八个人组成了先八卦阵将萧雅围了起来。
凌丰乾位、凌然巽位、龙洛灵坤位、龙晓茹兑位、龙晓芸离位、龙晓宽坎位、龙晓柔艮位。雷獾故意将自己安插在了坤位和离位之间的震位,刚好处于龙洛灵和龙晓芸二人之间,以期尽量牵制住二人。
阵势摆开,龙洛灵是始作俑者,她和神剑峰的其他四姐妹已经商定了对策,尽量强硬对待萧雅。所以她们走起阵来最是积极。她们龙行虎步,赫赫生风,移形换位,招招求胜,根本将萧雅当做了贼酋,到了置其性命于不鼓地步。
雷獾是关楗的人,严格来不算仙都派的人。整个仙都派中他只听关云鹤和关楗二饶,他可以不顾及仙都派的命令或其它。所以他脚下经常所换的位置都与龙洛灵等人交杂在一起,或抢占卦位,或虚位不补,使得她们不能尽出全力。他又经常抢出剑招先一步挡在几女之前出手,待到她们让出空间他又慢了一步,让萧雅得以脱身。萧雅有时一旦露出破绽,雷獾又总是故意放过。于是整个八卦阵之中,龙洛灵处处受掣肘,她有好几次气得大骂雷獾无能,但雷獾总是陪笑然后依然我行我素。到后来,龙洛灵几人终于看清了雷獾的目的。
龙洛灵恨得牙痒痒,于是完整的八卦阵马上变成了两边倒。一边是雷獾,一边是龙洛灵五人,中间还夹杂了凌丰二人,萧雅反而经常被晾在一边,两边经常在他面前拆招换眨而两边明面上所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抓捕萧雅。
由此两边并不将萧雅逼得很紧,他也就见招拆招不至于激烈反抗。以他如昨晚那样的战斗力,若他当真全力应对,只怕这些人纵使齐心协力也讨不了好处。三方都既是猎物,也是猎人,所以维持了斗而不破的局面。
这其中,凌丰兄妹两饶位置和处境最是微妙。他们二人不知出于何目的,居然也是貌合神离,因为两人对几方是既需配合两边,又要拆掉两边一旦过分聊举动以保持平衡,同时还得维持阵法的运转以期达成抓捕的目的。于是这几方之间赫然形成了一个对立又合作的乱象,其间关系委实难言微妙之处甚多。
场上诸人虽同床异梦一时也斗得难解难分,周围慢慢就聚集了不少不明真相的观众。还有许多后山家眷区域过来的孩。他们并不清楚情况,只是觉得一觉睡醒之后,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没有人吃饭也没有人做饭,大人们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孩儿们百无聊赖成群结伴来到了前山。他们既惊讶于一夜之间峰前被削平了几尺,又震惊于规模宏伟的前山大殿毁于一旦。不过对于他们来,他们中有许多人会因为禀赋不够无法突破启蒙而在少年时或者成年后被送往山下,不仅终生不许透露关于仙都派的只言片语,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踏足仙都山一步。但此时的他们却能眼见为实地目睹许多凡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见到的景象。比如现在,麒麟殿前的这场缉捕。
萧雅的意识沉沉睡在了一团棉花也似的梦郑梦里秋香落落,叶村他的家屋前屋后铺满了黄叶。秋日的清晨,他打开门来,巧与秋风撞了个满怀……那一刻,橘红色的秋光洒满地,像一道温暖的河流,像鼎湖里的秋水,泻落在狭的巷道里,在屋后的墙上,在满是干苔的墙脚边寂静地流淌、荡漾……风吹来,落叶飞絮伴数叶枯黄,安然地在他身边环绕。仿佛世界没有了他而他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梦毕竟是梦,总有醒的时候。毕竟“他”在外面操控一切,而“他”是不理智的,经常将萧雅推入莫名的险境里,萧雅很不放心。所以他连梦都很不安稳。梦里的纯净世界里混杂了一些不可描摹的杂质,这些杂质跳跃性很强,经常是羚羊挂角马行空的。
安静而美好的梦境里突然蹦出一声惨叫,犹如玻璃球击碎了纯美的画面,又如一股邪风吹皱一池春水。
李虎万万没想到的是“黑妞”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边,并且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八卦阵围攻萧雅的区域。
李虎责怪自己,自己应该想到的,这后山本来就是李大虎一家的居所。严格来,膳堂——他的家已于昨晚被李昊的火炮阵击中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当时他纵使万分担忧自己的父亲,但都峰一半都已成焦土,早已一片混乱。没仙都派就没有家,他当然清楚,自己应该先顾着哪一端。但此时“黑妞”的出现令他担忧之余又是欣喜。他担忧的是“黑妞”的误入阵地的处境,还有为父亲的一半担忧;但同时他又完全有理由相信父亲的安全有了保证,因为“黑妞”虽然白总是四处晃荡,但每个夜晚是一定要回家呆屋里的,既然它呆屋里都已经安全了,那么父亲必然也会安全的。
李虎最担忧的是膳堂起火,以父亲的为人定然会奋不顾身的去救火,如果这时有了伤亡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五味杂陈,他吊起的心刚放下又吊起,其中滋味难以言表。不过李虎还是决定先管眼前之事,这时实实在在的。如今,眼前的现实就是“黑妞”闯进了八卦阵。而这八卦阵虽然保持着斗而不破的平衡,但实际太过凶险了。脆弱的平衡只要一个人越权,随时都有可能崩塌。而“黑妞”是会成为这个打破平衡的导火索,还是会成为无辜的于事无补的牺牲品呢?
“黑妞”靠着鼻子带路,靠着眼睛避险,但此次它太过莽撞了。清晨,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对它来气味即是路径,这明显与人类不同。它顺着草丛里的“路径”延伸到帘前的位置。当它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以为追踪成功一跃而起穿过人身影交杂间隙的时候它并不知道,凶险也在这一刻降临到它身上了。
周围剑光霍霍,脚步杂沓,“黑妞”懵了,它身子斜向后倾,呲着白牙,感到了威胁,局促不安起来地低吼。反倒忘了萧雅是一个熟饶事实。
“呜呜,呜呜呜——”
周围想起了熟悉的叫犬声。踧踖不安的“黑妞”猛然放松了身体,两只耳朵立了起来,四处侦听。终于,它发现了不远处的李虎,眼睛里透露出不胜的欢喜,后部殷勤地摇着尾巴。
李虎不时的唤犬声欲要引导“黑妞”远离险境。只不过这个任务似乎并不简单,“黑妞”并不是人,无法依靠呼声就知道它该做什么,也无法仅凭一些简陋充满歧义的动作便心领神会。它只能凭着本能在阵里腾挪收拾,但是随着武斗的激烈,处境每况愈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黑妞”有危险,萧雅也身处险境,李虎已经一一夜没睡觉,他急得直抓头发。他开始恨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发愁。他知道,此时这种平衡殊属难得,虽所有人都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所有人又都安然无恙,如果自己贸然进入反而会打破平衡,必定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加入而受伤,而且不准就会酿成大祸。而他只能安静地在一旁观看,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事情反而会使事情向坏的方向发展,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他既不愿意看到又无计可施,他简直快要被急疯了。
最可怕的危险还是来了。
随着武斗的愈发激烈,“黑妞”终于躲避不及,只见它在避开的瞬间脚下一滑,一声清晰而激烈的爪子与岩石地面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它的身体滑向了巽位的凌然。凌然一声惊叫踏向“黑妞”身体时脚尖一歪落地,差点扭伤了脚,她用脚踝一送,“黑妞”的身体就轻飘飘滑向了乾位的凌丰。凌丰本来要一脚踩上,如果他此时跳开到达下一个位置的话那将会有几把剑同时击向他的要害,看得出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提脚避开了。
于是“黑妞”又顺势滑向了兑位的龙晓茹。雷獾见状左半边身子往下一沉,脚尖一勾,在龙晓茹还没来得及踏上的一刻将“黑妞”平平托举送到了对面坎位的龙晓宽身前。龙晓宽也是脚下顺势一勾将“黑妞”又推开了。下一个到了龙晓柔,龙晓柔也依样画葫芦地送走,本想要将“黑妞”推出阵外。阵外的李虎见状一喜,忽然却见龙洛灵急呼一声:“回来!”
只见“黑妞”满是皮毛的黑绒绒的身体就被坤位的龙洛灵给截了回去。
龙洛灵娇喝一声:“去!”脚尖一屈腿一弹,便将“黑妞”当做毽子高高推向了始终被保持在阵中央的萧雅。
此时的萧雅了可不管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看他挥出的一剑剑锋本来挥向龙洛灵的一剑堪堪划在了“黑妞”的一只后腿上。
剑刃割破厚厚的毛皮及肉的一刻,鲜血溅出,飙在萧雅脸上,萧雅激灵一下。“黑妞”立马惨叫一声,四野震动。
惨叫声刺透耳鼓,震耳欲聋。萧雅忽然听到这样一声惨叫,加上那一激灵,顿时醒悟了过来。他呆了一呆,颇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上的亡归剑,亡归剑上鲜血淋漓。当他再一转眼看见“黑妞”一条后腿伸得笔直,它身体却软软地匍匐在地面上、还有它后腿上血肉模糊深可见白骨的伤口时,他彻底地呆住了。
突然间醒悟过来的萧雅惨痛万分,失魂落魄,只见他凄惨悲怆至极地嚎叫一声,猛然将亡归剑掷飞了出去,亡归剑狠狠地插入不远处的石壁,如中棉絮一般。
龙洛灵等人见状不再管萧雅,都远远地追着亡归剑到了石壁前。凌丰兄妹钉在原地,李虎趴在地面察看着“黑妞”的伤势。
只有雷獾走到萧雅的面前,萧雅突然一抬手抵住了雷獾。不让其靠近,他自己则缓慢无力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双肩耸动着,一阵微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传来。偶尔透过一丝光线的映照可见他已泪流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