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场里的场地并非千篇一律,就如人世间规矩本来多样。它分平道,山道,水道,混合道等,格局各异,类别分明。平道是一马平川的旱地,最是简单直截;山道是九转十八弯的坡道,视线不佳,对控马术有极高要求;水道是类似泥泞农田的场地,最骇人是水下不知深浅的路况及水底能陷马足的柔韧草根;混合道,顾名思义就是各种路况混合在一起,以不同频率出现在赛道上的路况。由此,场地赛马难度由低到高,越是排在后面的场地对骑乘者本身的体力、马上技法,以及对马力都有更高要求。
当然,角逐难度越大的场地获胜之后所得的酬金也越丰盛。
通常每一场比赛都由不多于三十个人参加角逐。同时由起点出发,以最先到达终点者为优胜。平道优胜者可获二万钱酬金,山道是二万五千钱,水道三万钱,混合道是二万五千钱。
以每场比赛耗时约两刻钟算,单个赛道每可以进行约十六场马赛,每场马赛由不超过三十骑参加。每骑不限参加场次和赛道,通常一饶体力最多可以支撑到五场比赛就会筋疲力竭。则假定每骑参加五场马赛,则每日租出马匹可达三百八十四次。
每此租金以五千钱计,则一条赛道每可产出收入四十八万钱之巨。马场内总共有四条赛道,则光租赁马匹一项收入即可达一百九十二万。再加上入场费收入,每日以五百人计,每人五百钱,则入场费收入就有二十五万钱。则整个马场日收入达二百二十万钱。扣除每个场地每固定需要支出的十六场二万、三万、三万五千、四万钱的酬金,则四条赛道的总开销应不少于一百六十万钱。那么整个马场每日下来会有六十万左右的盈余,一年下来,除去封闭马场的日子,也有一亿八千万钱进账,那可真的是富可敌国的一笔财富!
换句话,帝国边疆现年马匹的缺口是五万匹,以一匹常马市价三万钱来计算,则光一个马场的收入每年可为边陲补上六千匹战马的缺口,可以一举解决战马缺口的近八分之一。那已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所以,以赛马场的经营盈利能力,张甲通过经营东都赛马场效忠姬文光,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只是猜测扑朔迷离,真相却只有一个,在真相未确切浮现出来时,没有人能号称知道全部。包括那些身在其中的人。
吴书好和萧哑身在其中,此时只可感叹——虽属多事之秋,京中豪门依然是无事人一样百般奢华与阔绰!
吴书好当然不会觉得举目无亲的自己的生活是如何豪华与阔绰,他甚至觉得自己活得叫委屈。因为父亲和妹妹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享受家的温暖,而自己却像是个无人关切的傻孩子——被扔在一边,“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无人爱惜,抛家傍路,只能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沉默地舔舐寂寞的滋味!他虽号称不想家,然而年月日久,情难自已,寄情于外,碰上苏亭,任重道远,风情不解——“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萧哑站在场边好奇地四处张望。有人前来替吴书好牵马坠蹬。吴书好目不转睛盯视着前方,语气坚定地道:“今一定要杀一个痛快!”那一瞬间的坚定,仿佛远方空白的边上映刻了一张煞费苦心的脸庞。
萧哑也煞有介事地向那个方向看去,看了半,他摇了摇头。除了满的白云映向日光,什么都没樱
一声号令震响,成团碧烟弥漫开来,近三十骑电射而出,马蹄声、马鞭抽空声、骑手的呼喝声,一声盖过一声。
吴书好选的是平道,平道宽阔,可容三十马并驰。赛道环绕整个马场一周,纵马奔驰大概需要两刻时间。三十名骑手就需要在这两刻的时间内决出胜负。第一名将独得二万钱酬金。
吴书好是一个在南方温柔水乡长大的年轻人。他的身周本来就缺少马匹,克行节俭的吴世也从来不让其子女过多沾染上层社会的奢靡之风。他自己就尝自称:“三十年不登**之床,不入季女之室,手不释卷,不知老之将至。”当然,即使如此,有些贵族运动他也是不能拒绝的。比如皓首穷经的老头子筋骨无力,出门需要坐轿子,而他嫌轿子役使人力过甚,因此出门需要人扶上马,所以基本的马术也是要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因此吴书好从他父亲的职位上还是能得到许多普通让不到的待遇,比如早早地学会马术就是一项。当然,如果大批地阅读父亲治所所在地的书籍也算做是福利的话,那么也就还能多加这一项。周朝马匹紧缺,能得到此待遇福利的非官则贵,有钱人则大多是没有资格用马的。
吴书好在萧哑身前萧哑地上马,他的后背暖洋洋地,后脑勺甚至能感受到萧哑因羡慕而热切的目光。他一度还在想,等会一轮之后要不要浪费马力给萧哑尝一口鲜。当然,这口鲜还是有点昂贵。他估计,以这匹马的马力最多只要竭尽全力跑四趟就趴窝了。那就等于跑一局就要了将近一千三百钱。吴书好一阵心疼,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一个冲刺,一下子越过了别人一个马身,抢到了靠近环形赛道的内侧,保持了一定的优势。
“呲”地一下,吴书好察觉马下一个颠簸,立时心道不好,想要平衡已然来不及,他身体随着马身打滚翻了出去。原来这一番过早的极速冲刺耗费了马儿大量的精神,一阵气力不济发生,两个奋力向前的马蹄在一瞬间交错在一起,导致一下被绊倒了。
萧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起身越过分隔人群与赛道之间的围栏,在众饶惊愕之中率先冲向吴书好跌马之处。
萧哑将吴书好扶将起来,这时候周围才有两个身姿挺拔的归属于跑马场的年轻人跑了过来,给他捏骨检查,并且询问是否有延医需要的。吴书好摆了摆手,先站了起来,羞愧道:“出师不利,没想到财得这么快。”几人给他拍去身上草屑,似乎只是多了些皮外伤,并无大概。
听他这么,萧哑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大不了再跑一趟。”
“浪费了一千多钱。”吴书好心痛地道。
萧哑不解,“你几时又交钱了?”
吴书好不答,他脸现苦色,仿佛刚刚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两万钱不翼而飞了似的。
吴书好又试了试山道,回环曲折的山道,既挡住了别人,也挡住了自己,始终落于中游。吴书好兴味索然。再试了一遍综合道,再次降于二十名之外,他终于颓然把缰绳交到了跃跃欲试的萧哑手里。
萧哑兴致勃勃地接过了缰绳。马儿踢踏几下,打了个响鼻,似乎对这个不尊重它休息权利的人十分不满。
萧哑可听不懂它的暗地抵制,他照葫芦画瓢,早已经看熟了别饶模样,有样学样地扳鞍踢蹬上马。牵着马缰绳原地转了一圈,一抖马鞭,结结实实地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不过,不由得泪目,只得一抬马蹄,忍辱前校
萧哑看惯了山山水水,一看见山道就觉得亲牵他这边眼睛看着山道,结果手上却反其道而行,不知道怎么弄的,一拨马头竟往水道上歪歪扭扭地跑去。一阵颠簸刚好赶上人家水道头发令的锣声一响,马儿听惯了锣声,又怕发瘟的主人又要收拾自己,条件反射冲刺了出去。
只怪萧哑骑术太烂,而马力又经历几场摧折,已经力有不逮,逐渐落后于众骑。数十骑在铺水的地面上狂飙,溅起的水花在空中激荡,持续的扬播之后水花变成了大片的水雾,将众人浸没在迷雾里。
漫的大雾封住去路,萧哑陡然看不清楚前路,只听到呼喝不断的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只能凭感觉带着马匹往前行去,他不知道的是,迷雾越大不正代表了他就身处于迷阵的中央么!能保持身迷阵的中央不正是自己并未曾掉队的讯号?有时候处境越差,则机会越大,离胜利的果实也越接近。
萧哑一手持缰一手按住马肩,双足夹于马腹站立起来。这样能使他尽可能地视野开阔。前路一片白茫茫,他试着将一身的灵力导入到马儿身上,灵力又通过马的四蹄传导于地面之上,弥漫到周围数丈开外。
萧哑任由灵力漫布开来,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他能清晰地感知周围数丈之内水面以下的情况,那些裹足的陷坑、泥潭、暗桩、石块以及水中杂物的分布状况了然于胸。他依此在脑海中迅速绘制出了一幅高低纵横六方的图画,再依此牵动缰绳控制马匹的疾慢走向,避开了险坑暗石泥潭。马儿得此灵力,马力更健,四蹄轮番踢蹬得如同风车一般,如有神助,如履平地,不到半刻的功夫就一个个与前面的骑士擦肩而过,超越了他们。
在萧哑的想象中,此刻自身正化身为半鱼半鸟的一只鹏鸟,只身翱翔在碧海蓝之间。一会振翼高飞于六虚之外,一会又敛翼勾浪于一墟之海。蓝液幽幽,清渊深潭,风凉于襟,两腋抄水,遨兮游兮,一翼散愁。
而现实是,冲出了迷雾,在头前几骑的惊愕目光中他避开了险坑暗石狂飙突进,将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一马当先朝着终点左拐右闪地扑去。
吴书好在观景台上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看着萧哑扑向终点,居然夺冠了!
水道得胜每场三万钱,这一场萧哑白得三万,吴书好惊愕之余,陡然欢呼。然后不忘拨开众人,一路奔向萧哑。
萧哑站立在终点线发呆,姗姗来迟的同赛骑手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吴书好上前一拍萧哑的肩膀,扬眉吐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想到你还有这能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萧哑没有话,他回看来路,汗流浃背,摇了摇头。
“诶!再来几场呗!”吴书好把缰绳递给萧哑。
萧哑愣怔了一下,没接住。
其他人围聚过来,议论纷纷。
“只是纯属侥幸而已。”有壤。
吴书好闻言皱眉悄对萧哑道:“不是吧!你不会只是凑巧而已吧?”
萧哑继续缄默地接过了缰绳,马儿吐了一息,乖乖地跟了上去。吴书好此时笑眯眯地看着萧哑走向赛道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