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府走出,赵曦媛一路精神恍惚,踏上马车的时候一不心磕到了马车的棚顶。痛得她飙出一线眼泪。吓得她身旁的车夫三魂掉落了二魂,七魄又去掉了六魄。要是因此被主人怪罪服侍不周,那这个月的份子钱可就打了水漂了。在赵家这么多年,服务了老中青三代,什么凄惨的事情没经历过!
赵曦媛还沉浸在对父亲事件的忧虑之郑父亲似乎进入了张网以待的权力之网中,泥足深陷。他身后似乎摆了一些秘密,一些连权倾朝野的九常侍都忌惮得很秘密,才会欲将父亲置之死地。
在车夫战战兢兢的帮扶下,赵曦媛终于安静坐上了马车。没来由的感慨,之前一直觉得父亲也好,兄长也罢,事实生活中极其不堪。所以她才豆蔻年华就离家开创了一片新地。这次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却不料才回来没几就遇到了这场危机。赵家仿佛一下子从高高的神台上摔下来,下临无地,也无人捧接。接下来的一切,该如何是好?
马车夫慢慢地将马车驶离在张府门口的大街上。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两个灰扑颇下人身影竟悄悄缀了上来。回头望了一眼布帘后的车厢,想都不用想就可知赵曦媛正魂不守舍郑车夫叹了口气,微微摆了下赶棍,马车儿辘辘地加速……
廷尉狱,肮脏的监狱地面血水淋漓。有个人被架在架具上拷打。平常人遇到棍棒相加,都会本能地缩开身体。只有躲无可躲时才要身体相对无关紧要的部位去面对拷炼。这个木做的架具如宰相府里的家具一样考究,却是真正的噬人无数。这种架具一旦架上,人就会躲无可躲,软肋立刻生生地暴露在人前。这时候,被捶打的人不死也难。能不能保住性命完全在行刑手的一念之间。
难道半生的荣宠,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赵廷庾牙齿咬碎肚里吞。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结尾做为收场。对于曾经性的固执,他突然觉得寥然。如果时间允许,他是否还会走入这条歧途?
棍棒手停下,杨荃盯了他一眼阴恻恻地道:“吧,关于那件事情你知道的有多少?你多年来聚敛的财物又去了哪里?出来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嘿嘿!”头一抬,赵廷庾仿佛才从炼狱里活了过来,他哈哈大笑牵动痛处,却不管不顾,“终于不给我画大饼了么?你不是许诺了就放过我么?”
“我现在倒是觉得没有必要!”杨荃冷森森的道。
赵廷庾有着寻常难以察觉的硬气,虽然全身被打得没一块好肉,但他一句句出来却还显得那样轻松!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折磨,就算是铁铁了秤砣的心也得掰碎了熔化。
“老子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玩了,该升的官也升上去了。老子达到的高度你不知要几年才能达到!还怕那么一回死么?来啊,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让我这个司隶校尉通通品尝一下!”
“找死的榜样!”
杨荃恨的牙痒痒,刚要生气,突然想起。这只老狐狸!总是跟自己玩心机,连话都像要拿捏自己的三寸。岂能遂了他的愿!再看他,其实他身体早已撑不下去了,却还是死撑着!而他一直不肯的那个秘密,这就更加证明了,那个秘密的重要性胜过于生命。
之前杨荃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就算有那也只能是权力和尊贵!这样来,杨荃心里不禁蠢蠢欲动,突然对那个他心中实际嗤之以鼻却还要为之卖命的秘密感兴趣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秘密?使得唐唐周朝一个司隶校尉突然间落马,又使得炙手可热的子近臣寝食难安到有必要撬动整个文官集团?
任杨荃如何揣摩嘀咕,他仍是拿捏不定不着边际。当然,这些对他来都不重要,他研究的是如何能既打击了司隶的权位以论证廷尉的权威,同时还能给新投靠的上司——宦官集团一个可喜的结果作为他投入麾下效力的投名状。看来今日的赵廷庾依然是个硬茬子,捏不碎又碰不得,这种感觉真他妈不适!
肚子圈圈绕,却不妨碍杨荃面上假装得镇定自若,很有城府。他呱呱鼓掌一通之后假装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多年的老司隶了,深谙刑讯之道。”同时也不忘打击对手的志气,“只是你以为离开了司隶校尉的位子你还能硬气多久?还期待老部下念旧情来搭救你吗?亦或是想等圣上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我告诉你,人走茶凉。我敢打赌,你前脚上枷一走,你的部下们就在唱赞歌了。司隶少卿袁胜功是第一个抢你位子坐的人。下面的人也会顺位坐上司隶少卿的位置。他们会搭救你?想来是落井下石还差不多。皇上那边你也不用等了。若非龙颜震怒,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动一个国家重臣?你很硬,不肯轻易着晾。可是你继续嘴硬下去的结果无非就是逼迫站在我后面的几位使用更严厉的雷霆手段,而已。”
杨荃最后两个字时拉长了声音,停顿了不多时继续道:“你知道你的儿子赵钦贵前几日已经被收押了吗?你在牢里肯定不知道,你有一个不错的女儿。听你的女儿,年纪轻轻,很好。昨独身前往张府……”
赵廷庾动容道:“如何?”
杨荃眼睛一眯道:“想来你也知道?犯了这么大事肯定有人欢喜有人忧,你的家里人会为你走动。一个臭皮匠还有几个臭皮匠当朋友。你是司隶,想来应该还有几分权势的积淀。还有你的整个赵府,鸡飞狗跳,人辛辛苦苦一辈子,谁不想善始善终……我想的是,最后无论你怎么反抗,嘴硬,结果都摆在眼前——你前司隶校尉赵廷庾是确确实实的倒下了!人生总有些跌宕起伏,你赵廷庾倒下了就倒下,何必连累整个赵家为了你陪葬!还有你赵氏乃是荆州大族,势力横亘于州里,田连阡陌基业浮财无数,何必谈恋最后一点虚幻的期望而挫骨扬灰呢!况且,我廷尉拿了你。这是子的诏狱。多少高官进来了就没有出去!再硬再能扛的人最终也总会有方法能够撬开他的嘴!”
“得好!慷慨激昂!”赵廷庾扯着嗓子喊道,“你不去当开朝大典的司仪太可惜了,黄钟大吕都没你的声色清韵,宫门太监都比你逊色多少!你要是去当个内侍哪还有张靖的什么事!”
赵廷庾故意高扯,杨荃听得火大,压抑着怒火道:“你就不想知道赵曦媛是去找谁了吗?”
“哦!”赵廷庾拖慢了声音,杨荃预感到恐怕又要被戏耍。赵廷庾仿佛才想起来,半晌才接道:“她是去找张靖?”
“扯鸡扒淡!”杨荃不由怒骂一声道:“宫里岂是你赵家人能随便进去的地方?”
“原来是去见了张甲,不错不错。”赵廷庾恍然大悟道。
“算你还有几分明白……”杨荃嘴角一翘,不禁有些得意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可算是找对人了。”
不料赵廷庾却:“我是,她去对了,却找错了人!张甲现在恨我恨不得食肉寝皮,她可是抱薪救火,太错得厉害了!”
杨荃心里一纠,脸色铁青。敢怒不敢发。再赵廷庾既然看得这样清,话里也未消磨磷气。还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来势必就更加困难了。谁能从死鸭子嘴里套出来活的秘密呢!
春末,京城里刮起一阵风。气升温,潮雨欲来。
京城的南边朱雀门有三个城门洞。门口此时有兵丁贴了满满的告示。告示由几张拼合而成,上面都是拳头大的字样。虽然隔得老远就能看见,还是有官吏职责所在不厌其烦地宣讲。
只听官吏沙哑的声音道:“兹有黄龙党会暴徒,连日来滋扰市肆,致令多起水火灾情。伤及人畜,财货多损,百姓扰嚷。制曰:治安不靖则九城不宁。九城不宁则京中不安。京中不安则朝廷之忧。朝廷之忧则惊动圣人。九重震怒,有伤圣明,此过大矣!今上署督敕,命本司将黄龙匪会予以取缔。遣散其众,禁绝其人,勿使故态复萌。另有黄龙匪首名作黄盈,胡青、冉涛、韩斌等一干从犯,私蓄死士,壮养匪徒,煽动暴乱,意图不轨。其罪责致使伤人无算,断不致令逍遥法外,故命有司画影图形,缉拿法办。期间,但有暴力抗法者立毙刀下,逋逃者流放各工矿场所劳作赎罪,勿使有纵。命令签发下各州郡有效,此令!某官,文光十八年春某月某日。”
“丽日清如许,华叶弄枯蝶。恍一惊风雨,
辗转零成泥!”
京城近郊的某处不知名的偏僻庭院里,长满藤萝的庭院中间曾经鲜花盛开,在清幽的花海里,黄盈孤单的身影映照着形将枯谢的黄花,人比黄花瘦!
门前门后,隐蔽处不时有布衣缠头人悄悄巡视一转。
此刻,黄盈面对着花海独自喟叹。官府发的公文早有线人给了她副本,官府只知有黄龙会,却不知五龙乃是一体,从中作梗的是青龙会。
五龙抬头,群龙无首,青龙压倒黄龙!她不禁困惑,当年父亲把龙会会首传给自己的时候难道没有预设过这种问题?既要传位自己,又为何任由青龙会壮大不削弱之?爹爹如此英明,可自己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呵!如何把握这简单的人性所导致的复杂的局面?
空会中还有一支势力——紫烟潭。这是会内一支独立的修行力量,奉龙会之号令,尊仙都派为启蒙的宗主。就是前去参加麒麟决的那支力量。
对于龙会世俗派别来,修行力量明面上是服从世俗派调遣的。毕竟再世外也逃不过人情。人世修行也是一笔很大的花销,就像仙都派也有个度支司,就是管所有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这些通通都由五派里面的其它四派捐助,或者通过仙都俗家弟子经营产业得到。总之,他们未修炼大成之前,尤其需要依靠俗家派别的供养。
黄盈为首的龙会基本管的就是这些俗家的东西。如今俗家五条龙的纷争,原本修行派拥有绝对的仲裁力量。致命的是前任黄龙会首过身之后,青龙会的力量已逐渐渗透修行力量。所以此次它很明显的置之事外,没有发挥它以往平衡各派系力量的准心作用。加上新黄龙会首黄盈缺乏经验,又没有实力应对,这次青龙会步步紧逼,可是要了黄龙会的命了!
黄龙会,这个春注定要困坐愁城!兴许,将要被人赶出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