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萧哑揪李惜零的不是道:“你是不是搞反了,玄阴根本不好酒,玄冥才好酒,野跛驴他根本不知道喜欢啥!”
李惜零赧然,将萧哑揪到一边,暗道:“我可能是记反了,但别让我在手下面前出糗!”
萧哑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顺水推舟道:“明白,明白!”
回去的路上,萧哑突然间想明白了一点。野跛驴他不是根本不知道喜欢什么,他爱她的女儿吕双双。
曾经的藩王府,府衙,如今的黑水营。
夜晚,李惜零等四人齐聚一堂。
流云、飞雪刚从门外进来,流云道:“我们应该要在这多耽搁个几天了。”
李惜零道:“慢几天就慢几天,那又能怎么着!”
飞雪道:“青峰传影传来消息,仙都派正在串联宝顶教、凌霄书院、天香阁、天龙会等各大门派。五大门派准备汇聚派中高手,于近日赶赴总坛,合围休浮岛。下午有人来汇报敖,幽女门主她们已经率左右使,护教教徒先行一步。”
一听到关于仙都派的消息,萧哑心中莫名一阵紧张。
李惜零“嗯”了一声,道:“呵!刚打完一仗,仙都派就又按捺不住了。他们都要派什么人来?”
飞雪道:“仙都派由代掌门人时俊迁亲自带队,主要有神剑峰龙雪衣等八女,步虚峰凌风兄妹,不老峰关键、雷獾等共计一百八十余名高手,普通筑基以上弟子三百余人,加上其它四派,总计欲起三千人。”
氛围顿时紧张了起来,看来仙都等五派与幽都教之间,又有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李惜零道:“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精锐尽出啊。看来此次事件对他们触动不小,他们是寻仇来了!”李惜零对萧哑道:“你萧哑的面子还真不小!看来你该早点告诉我们开启黄琮的方式了。这样才显得名副其实,至少我们得知道我们干了些什么,赢得了些什么,值得被这样对待!”
这句话说得萧哑无言以对,几次大战仙都派损耗严重,还发生了一次百年不遇的内耗,萧哑实在不想再看到流血牺牲了。但双方的理念如此差异,行为如此难以调和,利益又如此冲突,目标又如此抵牾,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任何和解的可能。团体只见毕竟不同于各人。各人的利益口角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团体的冲突却一发不可收拾。多少的融洽都不如须臾的利益关系紧张,萧哑已经感受道了李惜零态度和气势上的严峻变化。
一转头,李惜零对萧哑道:“龙雪衣,你与她到底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她派来的奸细?”
“没有,笑话!”萧哑道,他觉得很没有底气,但这是实话。他心里觉得有,而现实不存在。“奸细”之说就更是天马行空,莫须有了。
李惜零冷笑道:“哈!你说没有。但我可是听青姝说在海神庄,他为了救你不顾一切,你为了掩护她差点死了。”
萧哑辩解道:“你以为仙都派跟你们魔教一样吗?我们仙都派向来手足情深,守望相助。所以无论是谁陷入那样的险境,换了谁都会那样做。我们不像你们魔教,以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然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惜零道:“好个手足情深,守望相助,小人之心多君子指腹!那秋泽、韩冬、伏离是怎么回事?南光烈、罗黛芙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秋泽那背后一剑是谁砍的?然后嫁祸给幽都教!韩冬是怎么死的?伏离又是谁杀的?南光烈、罗黛芙又是谁杀?”
“好!你要辩论是吧?”听闻提起这么多人,萧哑一股愤愤的郁气喷涌上来,无数过往涌上心头。他指着李惜零激动道:“伏离罪有应得!是他害死了秋泽、韩冬、南光烈、罗黛芙!那我问问你,秋泽、韩冬、南光烈、罗黛芙这些人是因什么死的?使仙都派内部互相猜忌引发悲剧不是你们围攻引起的?海神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你敢说不是你们杀的?龙锦衣是怎么死的?你敢说不是幽都教门主青姝杀的?两次围攻仙都派,仙都派亡命的尸体堆满了沟壑,亡灵怨气的充斥着群山,你们幽都教犯下的血债累累,这些都是我们的错?都是别人欠下的债?”
李惜零道:“你无须跟我讲那么多!既然伏离已经死了,把祸水都甩给死人,那是最简单不过了!你们内部互相猜忌杀来杀去,公报私仇,欠了人命债,却要幽都教来还?岂有此理!”
萧哑用力平复了心情,突觉不对劲,这些秘辛如此隐秘,幽都教如何却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监视于我?”萧哑想到此点,突然站了起来,很是震惊地道。
李惜零呵呵一笑,道:“蝼蚁之辈,我何用监视你!青蜂传影什么都知道!”
李惜零起身道:“你可知道我幽都教的青蜂传影?”
青蜂传影乃是幽都教秘辛,如何教外人知道!流云听出李惜零语气有泄,不安道:“圣女!”
“别慌!”李惜零镇定道,“我只是阐明一个事实而已。”然后又对萧哑,“因为幽都教有青峰传影,所以知道你们的事很情简单。假如你们今天议论的是攻打休浮岛,明天这件事就会化作机密文件影像传回到青蜂传影上。你们的一举一动可以监察,甚至你们的所思所想,也在探究的范畴。幽都教拥有这些,就是击败仙都派的本钱。仙都派却还把精力浪费在像鱼书这样的旧组织上!也难怪,我们都在用新东西了,而你们却连踏板都用不上!仙都怎么跟幽都比,靠几把破剑吗?靠飞剑诀?还是风雷诀?你们怎能不失败?”
李惜零高谈阔论,萧哑嗤之以鼻。李惜零不满道:“怎么,你不信?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流云惊叫道:“万万不可!”
飞雪苦着脸劝道:“圣女,你这一试验不打紧,门里又要耗费白金付给蜂站!”
“住嘴!”李惜零不满道,“我是缺少那百金的人么,还要用你来教训我?”
流云、飞雪大气都不敢出,连忙道:“属下不敢!”
李惜零将一颗绿豆般大的红色小药丸交给萧哑,命令似的道:“吞下去!”
萧哑打量着药丸,道:“什么东西?”
“青蜂丹!”
“能吃吗?”
“试试!”
“是药怎么能乱试呢?”
李惜零突然出手,先是一拍萧哑的后背,萧哑张口,马上将萧哑拿丹药的手一抬,青蜂丹不偏不倚落入萧哑口中。李惜零速度之快,萧哑竟完全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品味丹药就咽了下去。
“你!”萧哑抠着喉咙,突然之间就觉眼前变成了黑白色,房屋、窗户、烛火、人无一不变成了灰色调的黑白色。萧哑猛揉着眼睛,想要扑向李惜零,却听李惜零抬手打了个响指,“嘭”地一声,房间内窗户与房门无风洞开,一阵嗡嗡的巨响,房屋都仿佛在震动。萧哑望向那震动的方向,突然就许多红绿蓝构成的小点点在眼前飞舞,如金星乱冒。须臾,那小点各自组合,不断密集汇聚组成了一副光亮闪闪的画面。画面上一转突然出现神剑峰的背景。无数精舍次第开户,有间精舍独据一边,粉墙黛瓦,木栏纱窗,舍外栏杆下杂植梅兰竹菊,清幽淡雅。
“怎样?真实吗?漂亮吗?”
李惜零突然这一声,萧哑感觉“咚”地一声,眼睛被吸进那间精舍中。精舍中一人推开轩窗,独立轩窗前,眸如秋水,眉黛春山,正凝望着远山数峰。这个地方萧哑确定从未到过,但这舍内的陈设却似曾相识。桌案上的水壶水杯,白瓷若雪,冰裂如玉;妆台上的竹篦沾着青丝,铁盒染上胭脂。陈设一衣一料粗细、质感、色泽与真物无二。萧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桌子上的茶杯,犹如水中捞月,一阵水波荡漾过后,茶杯依旧,手上一无所有。萧哑转向轩窗,人物如画,栩栩如生,一举一动清晰无比,曾牵动己心!眼前人是心上人!看着这光景,萧哑只觉到悲伤,越来越悲伤,座下的椅子忽然咯吱咯吱作响,萧哑双眼一闭,眉头一皱,座椅节节断裂,化为木屑。但那些木屑并未落下,反而凝聚旋转,猛然炸向那画面!轰隆一声,四壁震动。那画面忽闪忽闪而灭,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哑眼前还是黑白色的,他向李惜零问道:“我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
李惜零站起身来,一挥衣袖哼了一声,道:“不识好歹!这可是价值百金的东西!怎么,一见到你的龙雪衣就反应这么大!她是你的小情人还是怎么着?”
萧哑捏紧了拳头。
“可是他又是时俊迁的老婆。你那么在乎她!带着你走那天她看你那表情,啧啧!真是精彩极了。她那么在乎你,你又那么在乎她,可是她却是时俊迁的老婆,哎哟喂!”
“你想说什么?”萧哑身子颤抖,隐含着怒气。
“大概半个时辰眼睛就能恢复如初了。”李惜零道:“狗咬吕洞宾!”
“住嘴!”萧哑望向别处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李惜零安然坐下道:“这儿离总坛还远着呢,腿都还没开始治,这么快就不想见到我了?那以后还怎么相处!诶,”李惜零不依不饶道:“看她那天的表情,她既然那么在乎你,为什么要嫁给时俊迁?”
“不关你事!”萧哑还没从激动的心境中冷却下来。
李惜零毫不在乎萧哑的感受道:“她既然那么在乎你,却还嫁给了时俊迁。莫非是个贪恋权势的女人?”
“砰——”萧哑伸手捶向桌面,茶杯跳跃,他神色痛苦。
“说她你就痛!你痛她又痛!诶!你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私情?”李惜零盯着萧哑说道。
“胡说八道!你在说什么!”萧哑又是怨愤又是痛苦又是愤怒,说话间全身仿佛都在颤抖。
流云、飞雪心有戚戚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二人对望一眼,起身道:“属下困了,先行告退。”
李惜零突然怒道:“走就走,告退什么告退!说个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不喜欢听我这话是么!”
二人额头冒冷汗道:“属下不敢,属下告退。”说完快步走出门去,门内一阵风被带起。
“溜得比耗子还快!说走就走,一点规矩也没有。”李惜零诽语道。
夜晚,各人独宿一屋。萧哑觉得冷意飕飕,躲在杯子里蜷成一团。关于许多善恶的是非题在他的脑海中旋转不休。乱世之中,黑水城的秩序庇护了许多民众,这是恶吗?幽都教从朝廷手中攫取了黑水城的统辖权,这是善吗?和杀人越货的盗匪做生意,和无恶不作的恶人谈交情,这是善还是恶?以狠毒的手段压制盗匪,以恶行打压恶人,这是善还是恶?幽都教的狂热目标打破了旧禁制旧传统,等于直接打破了僵局,这是恶吗?幽都教为了打破旧禁制旧传统不顾一切,为此不惜杀生害仁,以恶行制造新的恶,这是善吗?仙都派毫无妥协的固执己见,故步自封,为此矫枉过正甚至伤害了自己,这是善吗?仙都派为了弘扬心中的正义,以暴易暴,以杀止杀,这是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