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器之中,苍壁礼天。
李惜零上前将苍壁从墓主人手中掰了下来,放到面前摩挲良久。从苍壁上放出的青辉洒满了墓室。萧哑亦凑过头来看,却见苍壁上有龙纹,当间有两字为龙纹环绕,细细辨认之,却是“太”和“乙”两字。
李惜零慨叹道:“传闻太乙曾做过盘庚的右相,自称军主。历第四帝武丁,武丁王后妇好为其侍女。第十二帝以后,她成为了帝辛的王妃。其体态容色俱佳,美艳动人,帝辛为之倾心,她又武力冠绝,能力超群。牧野一战,国中空虚,山河碎裂。当时她在东方与夷人交战,仓促回师反被掩攻。帝辛自焚而死,她也就被幽禁了。”
萧哑讶然道:“那她岂不活了三四百岁?”
“何止三四百岁!”李惜零道:“后来她又搅和到与武庚的复国活动中,动乱历经三年才被平定。由于她在反叛活动中起到关键作用,失败后被流放到天涯海角。死后谥号‘东皇’,也就是与‘龙师’、‘火帝’、‘鸟官’、‘人皇’中的第四神。神本可以长存!”
萧哑惊道:“我们仙都派天都峰的功课殿前就立有此四座神像,宗师殿里也祭祀着‘火帝星君’的牌位!我在洛京天王庙中曾见到有龙神龙师大人、火神火帝星君、鸟兽神鸟官尊者、人间神人皇不谷,还有海神金帝海若、风神银帝飞廉,以及东方神东皇太乙、西方神西皇昆吾,此外还有主生事的南斗星君和主死事北斗星君,共称为十神。难道这东皇太乙就是她了?”
李惜零道:“严格来说,只有九个神只。‘人皇不谷’只是统称。‘人皇’有‘东皇太乙’和‘西皇昆吾’二神只,只是后来方便祭祀被合称罢了。”
萧哑道:“‘军主’又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要自称‘军主’?”
李惜零道:“‘人皇’乃是后人的演绎。说是‘东皇’和‘西皇’同掌人间事。其实她在世时是没有这一称呼的,谥号都是人死后所起。当其时商人治国,以王权为表,巫、卜、历法、星象术为里,经纬纵横,维系强大的军事力量做威慑的同时,拿鬼神恐吓黎首,来实行它君权鬼授的统治,长达六百年。同时,自盘庚迁殷后,局面稳定,商国内市肆繁盛,商业盛行,那时候的行商坐贾就已经流行于全国。商王乃是集宗教、政治、经济、军事于一身的最高统治者。商王既是名义上的精神领袖,又是实质上的国家元首。而军主就是商王背后军事力量的最坚定助手。由于军主控制着军事,军主又有不死之身,所以历经多代之后,商王室逐渐为军主所控制,其权势遍及全国上下。由此军主的势力膨胀,才始引发龙师、火帝、鸟官三者联合压制军主。商朝末年,夷人不服,军主大举东征夷人。酣战之际,后庭空虚,却被起于渭水之滨的周人联盟的军队在牧野杀得大败,殷都被攻破,帝辛自焚于鹿台,商朝灭亡。后四年,军主携武庚联合三位周王叔举事,事变历三年而败。其实周人的背后就是龙师、火帝、鸟官,这一场大战其实是三人与军主的角力。军主因此最后被龙师、火帝、鸟官幽囚于海外,郁郁而终。距今已三百多年。”
萧哑闻言大开眼界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些秘辛我倒是从未听说过……”他转头一望,忽然惊恐道:“你快看!她怎么变了?”
李惜零闻声一看,却见棺中太乙女尸颜色已由瓷白逐渐变为酡红,须臾只见两脸生润,十分诡异,竟好似要活转过来一般!
李惜零惊道:“这是灵蛹,乃是有人在其生前施法所为!如今一碰到你我带来之生气,这是要活转之兆!”
“什么?”萧哑哭笑不得道:“这都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能活转过来?”
李惜零突然眼神一亮,向往道:“太乙生前杀伐夺断,何等英豪!正是我李惜零的楷模!若能使其复活,该是何等壮举!”
萧哑咋舌道:“别开玩笑了!人死焉能复生!莫做对古人不敬之事,这女尸若死而复生,有干天和,还不知要带来多少祸患!”
李惜零道:“非是要她以军主的身份复活,乃是使用血咒秘术与之订立契约,将其炼化为女魃。你不知道这太乙谥号女皇,生前修为惊人,乃是千年难得的神体!如今既然已是结成灵蛹,那就更是炼制女魃的好材料了。若能炼成,将威力无比。拥有此女魃,我李惜零成为天下共主,指日可待!”
萧哑皱眉道:“人皇之说只是传说罢了,何足采信!”
李惜零似乎陷入了莫名狂妄与兴奋中,萧哑却突然不悦,他不由想起了她猎鲲珠的事情。如今那颗鲲珠还在他身上,令他思来倍觉煎熬,可是现在的李惜零神情与当时是何等相似!萧哑暗想:“绝不能让她再做恶事了!”打定主意,不由暗想对策。
萧哑问道:“什么是女魃?”
李惜零没有听出萧哑话音中的不悦,仍沉浸在愉悦中,她道:“女魃威力巨大,其入水则能使水道干涸,其法力超绝,顷刻间能使大地化为焦土,赤地千里。此乃齐天的法力!”
萧哑冷漠道:“照你此说,岂非一邪神么?你怎能容她出现于世间!”
李惜零面色一沉道:“萧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哑质问道:“你是想让这大地皆化成焦土么?然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万万不可行此事!”
李惜零闻言似被箭刃戳中心口,语言直嘲道:“萧哑,天下纷争,鹿死谁手?万民颠仆,谁是元凶?谁能手握权柄,丰满羽翼,谁就能鼎定天下,结束争端,还万民以安居乐业。你只是一正道弃徒而已,还真以为你是正派人士?我李惜零堂堂幽都教主,不吝赐你一个左使出身,你还真以为是自己挣得的么?处处与我作梗,你也不量量自己的身份!”
萧哑脸色一白,断然道:“我虽是仙都弃徒,但师祖的教诲仍在!不是正道弃徒!今日只要我在,就断不容你行此不义之事!”
李惜零胸口起伏,气不能遏。半晌,见萧哑神情剑拔弩张,转而又惊讶又温柔道:“方才我一时语失,好,不做那事便是。这灵蛹已吸入了生人之气,再不能置于墓穴之中了,我们得将她带走!你去准备一些绳索及背负的绢帛。”
萧哑闻言颜色稍缓和,还道李惜零被自己所开导,于是点头答应。去往墓室四周,很快找到了一束丝绢,试了试,韧度足够。当此时,他多留了个心眼。暗中窥探,果见李惜零背着自己竟在棺中暗布血阵,匕首一亮,将自己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要滴上灵蛹之唇,萧哑如飞而至,劈手夺刃时不慎将手腕割伤,将李惜零推开一边,手上顿时一阵鲜血狂涌,淋漓直下,须臾浸入了灵蛹的肌肤中。灵蛹肌肤仿佛海绵般吸收了鲜血,周围血脉隐现,灵蛹脸色焕然若新。
李惜零见状,扑向萧哑,执匕刃来刺,被萧哑打落在地。李惜零“啊”了一声,失声痛骂道:“萧哑!你抢夺我的灵蛹,我要杀了你!”生生将萧哑扑倒,二人滚入了棺椁中。
萧哑亦痛骂道:“说谎成精!死性不改!你以为人人都像黑白剑客那般好骗么!”
李惜零更形疯狂,抓取棺椁中的玉器陪葬物品向萧哑兜头盖脸式的撒泼!口里两面不绝道:“我骗黑白剑客不也是为了救你么!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打死你!不要脸!跟我抢灵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