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都朝廷意图北伐,光复洛京,前将军汤耀在河都一败之后只率两千残兵退守河都以北五百里的淮阳城。汤耀被命固守淮阳,伺机反扑。当时康王军南下追击周军时,淮阳就是桥头堡,提供了不少兵力、后援、粮食和辎重。如今王军败北,淮阳也就成了第一道防线。周军若想要北伐,就必须先拿下淮阳,不先拿下淮阳,北伐就要面临腹背受敌,无法成功。若要拿下淮阳,淮阳城的万余守军就成了必须克服的第一个难关,加上汤耀残军,知耻而后勇的话,还是一支颇麻烦的劲旅。
河阳周军的兵力几番轮回,在经历了一次雪崩式的降解之后,曾被压缩到四五千人,之后经历第一、二次仙都山之战,收降众整编至万余人,最后一次反攻河都城时曾急剧地扩军,规模一度达到四万人,再加上程炳锋、程炳栎从陕关所带来的二旅老练兵马,总共河都城之役后周军主力稳定在三万人上下,其中除了有一万余人的外地老军人,新加上二万余河都本地新兵。这二万兵主要是响应仙都派号召前后到来的。
河都城外靠近仙都山的边缘地带,垒筑有六座联排的兵营。这六座兵营每营约有五百名士兵,共计三千人。编制之中有来自鼎湖镇约三百名女兵,五十名神剑峰弟子做领带,编制独特,乃是周军中独一份。这支军队就是周军中第一支攻入河都城的先锋营军,它有个特别而响亮的名字,叫做金城军,乃是依时俊迁被赐封的金城将军之号为名。全营军士无一不是新军,但是其中技艺与精神指导皆是出自仙都派的高手,开始有天都峰和神剑峰弟子混杂,河都一役胜利之后天都峰弟子依照命令退回山门,神剑峰弟子却留了下来。这六营士兵分由龙晓茹、龙晓芸、龙晓宽、龙晓柔、龙洛灵、龙语诗六人统领。由于女兵与仙都派高手的加入,使这支军队士气高涨,而且无论编制、训练处处可见其别出心裁,士气旺盛令人过目难忘,军容军貌亦令人耳目一新。
金城军营帐中,龙雪衣孕态凸显,就连宽大的衣服也难以完全遮住体态。药姑、孝姑、慈姑、惠姑四人如今对龙雪衣寸步不离,春姑、夏姑、秋姑、冬姑四人亦随龙雪衣常驻所在,照料饮食起居,把个龙雪衣伺候得神色红润、身体丰腴了不少。龙雪衣初时尚不习惯八人伺候贵人一般的侍候,后经时俊迁的一再耳提面命、对八人又高标准严要求,动辄的申斥更使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龙雪衣见此,为免八人受罚,也就随遇而安了。
龙晓茹在神剑峰寒清大师诸弟子中排行第五,次序只在龙雪衣之下,平常为人与人和善,所以龙雪衣不在的时候统领六营的六师姐妹都乐于以她为首,龙雪衣回来她们又会以龙雪衣马首是瞻。但龙晓茹今日显然十分生气,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包子上的褶子。刚好龙雪衣今日打从仙都山的安养中出来透气,顺道巡视军营,问起金城军之事。当着众是姐妹的面,龙晓茹竹筒倒豆子,对龙雪衣生气地道:“不知是否听什么什么人打了招呼,那副军需官袁崇十分滑头,正军需官许陵就更加可恶了。”
龙雪衣闻言微微皱眉道:“老五,你说清楚,二人是怎么个可恶法?”
龙晓茹道:“其他各军都有军饷,唯独我们没有。没有也就算了,分军粮、军帐、军衣及领用各种给养物资时候,我们都未能按时足额申领到。就算申领到,有时也是其他军兵挑剩下来最次的。更有甚者,军粮久拖不发,每次都要等到我们撕破脸皮去跟军需质问他们才肯认真面对。分发的时候拖泥带水,也不一次给全,一月的军粮通常要拖半个月!也是寻常事,就算分到手了也都是杯水车薪,顶多能撑个四五天而已。而且军衣也是分发其他军人用过的衣物。一堆破烂的军装拿出来,分发给众军,于是胖子穿着紧的,瘦子穿着肥的,大家若想调换一身合身的,满军营里,你找我,我找你,都凑不齐一个合身的,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最后大多数人只是勉强马虎穿上身而已。还有他们分发的武器,都是从河都武库里出的,不知是哪一年收藏的文物,早都锈了钝了,连一条牛都杀不死。还有许多这样的混赖事,我没法一一说!似这样子对待军人,叫军队时时有冻馁之虞,试问军心如何能安!训练怎么能跟得上!”
龙雪衣铁青着脸听龙晓茹说完,她对众人道:“我不在这些天,未曾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有几条,我必须向你们问清楚。其一军饷、其他军是否都有分发?其二军粮、其他军是否都按时足额发放?其三军装、其他军是否都崭新合身?其四刀枪、其他军是否都是新造趁手?”
龙晓茹以下六人,大家闻言都七嘴八舌诉苦起来。有的说:“军饷各军都有!”有的说:“军粮他们全额发放,不差一点时日。”还有的讲:“别人军装崭新合身!”还有的又道:“别家兵刃趁手合用。”
龙雪衣闻言脸上颜色逐渐由青转黑,直至乌云密布,她伸手重重一拍军案,愠怒道:“岂有此理!他们就是这样欺负金城军的么!你们怎么不申诉?”
龙晓茹道:“我们怎么没申诉?投诉无门啊!我们先诉到了张万城那里,他和那四个金木水火的大将只是一味和稀泥,劝和,当和事佬!我们一提事情,当面满口答应解决,过后却又云淡风轻,故态复萌。记不得实在是申诉多少次了!”
其她人都道:“是啊是啊!”
龙雪衣道:“军中的上司不管,那你们就没法找朝廷?”
龙晓芸一挥手,愤愤不平道:“朝廷就更别谈了,更加和稀泥!我估计他们就是联合起来故意使坏,不给我们安生。因为上次攻破河都城他们就眼红,抢了全部功劳也就算了,这次为防我们立功,于是他们就想出了损招,故意虐待我们金城军的兵士,好不与他们分功劳。我看他们就是实力的过河拆桥!可耻!”
龙晓宽亦恨恨地道:“五师姐那几天带我们里外去找了多少趟!外朝的大司农陶仕云,那个姓陶的老头油腔滑调,只拿俸禄不管事,把事情推到了少司农陈谅秋那里去了。陈谅秋满口人言,油嘴滑舌就把事情推到了不相干的少府令杜杲的头上,都是鬼话!那杜杲又极圆滑,见状就又将此事推回去给了管军的张万城,张万城带我们去找了管军需的许陵、袁崇,许陵、袁崇哪管我们?我们姐妹被这样被耍的团团转,那几天就好像是一群傻子,在各处奔走,一无所获!等于光着腚推磨——转着圈地丢人现眼!现在想来,真是可恶至极!”
龙晓柔义愤填膺道:“何止如此,他们又无缘无故将许多朝廷的大员都拖下了水。那个大司命杨琰是个不干人事的,少司命张缙彦倒是很说了几句公道话,但是他职权又管不着这摊子事,所以也爱莫能助。还有那什么参议台的侍郎许献、杜若,司隶校尉袁胜功全都不是什么好鸟!真是气人极了,我们姐妹感觉就是像填进了个无底洞,整日周旋于他们这些官员之间,走投无路!”
龙洛灵讥嘲道:“若非他们这么混账,又怎会被那个洛京的什么康王爷给赶到千里之外的河都来了?我看原因就是这些当官的都不是东西!都不干人事!”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群情激奋,龙雪衣越听心情越是糟糕,她气到绝顶,忽而拔出剑来,对着军案一剑砍下,剑光霍霍桌案顿时四分五裂,军案上笔墨溅射,纸张四碎。
龙雪衣这一剑之威力犹如晴天霹雳,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龙雪衣,众人见状,都安静了下来,颇有些惊慌的。帐中唯独龙语诗独立不语,似在思索。龙雪衣见状忽尔从气呼呼胸口起伏到沉静下来,她对龙语诗道:“老十,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龙语诗没想到龙雪衣会叫到自己,她皱着眉头道:“听说他们这些当官的都喜欢争权夺利,不喜欢与人分享权力,四处给人小鞋穿,我们金城军初来乍到的,又没有背景,突然成军,还在破城战中出了风头,他们此举会不会是故意在排斥异己?”
龙雪衣冷道:“这些狗都不是东西!若真敢如此,我之白刃定不相饶!剁了他们的狗头,也只如削此案!这两天是老十一婚期,山上都在办酒席,不宜破坏了喜庆气氛,等过了这两天,我自去找太后和皇帝理论!”
龙语诗怯怯劝道:“军事归外朝管,师姐直接去找内朝,是否妥当?我看书上都说当官的都是喜欢和光同尘的,我们是否也该和光同尘呢?”
龙洛灵嗤笑道:“老十,你是看的哪一本小书说的?我们神剑峰弟子有和光同尘一说么?和光同尘那岂不是等于向这帮贪官污吏认怂了?他们以后还不要更变本加厉!此风不可长,我们定不能像他们那般脓包!”
龙雪衣颔首道:“老九说得是!我们神剑峰练剑、用剑,还有师傅的指导,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掖着藏着,这次也不能当这冤大头!你们这几天等我消息。”
众人互相望一眼,龙雪衣现在代掌门夫人跟掌门一个样,姐夫时俊迁对夫人言听计从,处处迁就爱护有如初时,寒清对这个弟子也视如己出,从不违拗。她一发起怒来,首先天都峰和神剑峰都得先抖三抖,因此大家暗自都有些忐忑不安,但却没人敢说一句。还不知龙雪衣回去后会怎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