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凉州,对李千安而言,就是去亲自走一遍丝绸之路,进河西走廊一月游。
他们走的是北路,由长安西北出发,三百里至邠州,一百八十里至泾州,三百三十里至原州,三百九十里至会州,一百八十里至会宁关,再四百里抵凉州。
近二千里路,真几儿远。
原主能从凉州孤身流落到长安而身不死,真算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好在此番去凉州,走的驿路,算是通道坦途。
唐时,每三十里置驿站,一路食宿休息换乘都挺方便。
当然,这种免费吃住的待遇只对出差公干人员。
宇文士及诚邀李千安同坐马车,聊天饮酒作乐,李千安拒绝了。
跟个糟老头子有啥好聊的,而且,他对此人吧,观感不好。
宇文士及,何许人也?
就是那个缢杀隋炀帝,人品奇差,庸才无德,隋末叛将宇文化及之弟。
这老头,主打一个搞投机,会站队,居然跟他那千古骂名哥区分的很彻底。
跟老太上皇李渊交好,又不站队太子阵营,反而在玄武门事变中站队李世民,捞到了功劳,官封中书令。
以魏征为代表的是谏臣,而宇文化及这种就是典型的佞臣,专长就是会拍马屁,揣摩圣意,说皇帝喜欢听的话,帮皇帝找乐子,是为宠臣。
但偏偏这个人,相比好多玄武门功臣晚景凄凉下场凄惨不同,反而得了善终。
一路向西。
沿途风光众多,野草野花乱入眼。
李千安丢给车夫一壶天仙醉,便在马车内躺平,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过一只旅行猪的生活。
他在系统空间内可是搬了不少日用之物,吃食酒水,大吃大喝几个月都足够。
出门在外,要主打一个不能让自己饥渴不是。
一路颠簸,马车减震效果奇差,好在垫上了厚厚的毯子,甚至有好几张老虎皮,怎么躺舒服怎么来。
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夜宿昼行,辗转了数日,到了会宁关口渡过黄河,踏入凉州境内。
行到一处密林时,天色已晚。
“咔”
马车突然停下,疲马嘶鸣。
重重的顿挫感把李千安惊醒。
“怎么停下了?”
“回学士,有枯枝拦路,车轮卡住了。”
车夫低骂了一声“晦气”,下去查看。
李千安下车,风沙扑面来。
“我放泡水去。”
他前后望了一下,绕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宇文士及也下了车,揉了揉腰,随从忙给他披上长袍。
他是中书令,三品大员,带了两个随从;李千安光杆司令一个。
“于大,齐二,你们前去密林看看是怎么回事?”
宇文士及皱着眉头吩咐,两个随从慌忙去前面探路。
他有些心神不宁。
最近的驿馆,要穿过小树林,至少再走十里。
“令公,密林路口往里,倒了好几棵大树拦路,马车过不去。”
不一会,随从小跑回来禀报。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四五支箭矢破空射来。
“令公,小心!”
一随从反应稍快,把宇文士及扑到马车一侧。
另一个随从就没那么幸运了,肩背中箭,倒地不起。
“何方贼子?敢拦杀官差?”
宇文化及大惊失色。
没人答话,接连两声惨叫过后,车夫也中箭身亡。
“令公,如何是好?”
齐二倒也忠心,用身体护住宇文化及,说话直打哆嗦。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换谁来都害怕。
“快去,保护李学士!”
宇文化及惊慌中想起李千安,急声道。
不过齐二才探头,一支羽箭就擦耳飞过,“夺”,钉到车厢上,吓死他。
“完了。”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杀。
“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
风沙中,四五匹快马从林中冲出,把马车围住。
马上之人,黑巾蒙面,手执弯刀,指着脸色惨白的宇文化及与齐二。
这哪是劫财啊,是先劫命,杀人了!
分明不是山贼。
“大胆毛贼,敢劫驿道,杀朝廷命官,不怕诛九族吗?识相的,快放了我等!”
宇文士及好歹是战场上厮杀过之人,此刻性命难保,反而不害怕了,厉声道。
“桀桀,闭嘴!此刻天色暗黑,难辨人物,山高皇帝远,杀人谁知?”
“识相的,乖乖交出财宝,讨某高兴,或许能饶尓性命。”
为首之蒙面人体型魁梧,说话瓮声瓮气的,很是蛮横。
这两辆马车,看起来都很豪华,应该是肥羊。
真劫财?
宇文化及有些吃不准了。
“财物都在车上,请放过我家…老爷。”
齐二看了一眼令公,哆嗦道。
“废话,要你多嘴?财物在车上老子不会搜?砍了!”
“饶命…不要啊!”
齐二傻了,不是你们问的嘛,照实回答还要被砍?
“呜哇”
另外几个蒙面人直接挥刀,把齐二砍死,发出各种怪笑。
宇文化及捂着嘴,眼前的血腥让他恶心想吐。
“二当家,另一辆马车上无人!”
“没人?给我搜,那小子会上天入地不成!”
三四匹马散开,周围寻找。
……
凉州城,都督府。
一片灯火通明,灯红酒绿。
长乐王李幼良正左手美酒,右手美人,喝酒看歌舞。
侍女们春衫薄透,活色生香,举手投足间春光无限,劝客饮酒,奢靡之音绵绵。
这场面,活脱脱是把青楼欢宴搬到都督府来了啊。
长乐王就喜欢这样,每晚歌舞不休,纵情声色。
而让他今晚无比高兴的是,密谈了许久,终于顺利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三千二百套铁甲顺利出货,换回来大量金银珠宝,还有几个胡姬绝色美人。
禁售盐铁与胡,见鬼去吧,不通胡,哪有钱财滚滚,长乐怎么乐得起来。
他治下的凉州刁民,苛捐杂税已经榨不出多大油水了,当然要另想出路。
“恭喜王爷,王爷千福,富贵无边。”
心腹们不时把酒相劝,争相讨好,山吃海喝。
“童大先生,本王敬你,若非先生冒险出关,中间往返说合,奔波劳累,大事难成啊。”
长乐王端起酒碗,敬对面之客,戴着铜色面具之人。
“王爷客气了。能为王爷尽绵薄之力,实乃某之荣幸。此番能顺利成事,也是王爷雄才大识,有过人之胆。对方托某带话,希望能细水长流,保王爷财路通畅。”
童大先生回敬,极尽讨好之词。
说起来作呕,但长乐王除了美女,就好这些马屁词。
宾主把酒言欢,席间谈笑风生,开怀畅饮,把玩美人,纵情娱乐。
莺歌燕舞声中,一人影进来,悄悄凑近童大先生耳语。
“飞鹰传信,已劫获长安来人,正连夜送往莲花山寨。”
“哦?这么顺利?”
童大先生摸着下巴,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中,但又有点意外。
“奇怪,那小子没有反抗吗?”
那可是能接下银狐一掌之力的小子,实力强悍。
“属下不知。”
“速回,告诉莲花寨二当家,按计划行事。”
来人不着痕迹退去。
“王爷,童某再敬你。”
童大先生倒满一大碗酒,很是开怀。
铜色面具都遮不住的笑意。
阁主高明啊,好一招驿道劫财害命。
长乐王背锅入局,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