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凡的警惕之心,在一步步瓦解。如果你难以分辨一个人的言语,那就去分辨她的所作所为,自会有答案。
如果现在他还怀疑林风儿接近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那么,他赵一凡就太不近人情了。
他的心里涌过一股热浪,笑着问道:“你孤身一人就敢闯西夏王宫?胆子是越发大了。”
“李独晨又不在,我为何不敢?!”她莞尔一笑,隐隐现出白色的小虎牙,更觉俏皮可爱。
定是三儿这小子透露的!在林风儿跟前,他根本就不是对手,一两句话就透个一干二净。
在形势如此复杂的情况之下,李元昊加强宫中戒备毋庸置疑,可若是罕见的调派各部族的高手增援,那只能说明宫中力量实在薄弱,顶尖高手都已外派。
他自昨日守到现在,确实也未曾看见李独晨的身影,也未曾看见契丹人的身影。而三儿他们已经奔波了两日,李元昊此刻就是命人去追也于事无补。
野利仁荣莫名其妙消失的消息,今日一早才传入宫中。
李元昊令加派人手全城搜索。就在一两个时辰之前,野利遇乞也进宫拜见李元昊,称自己怀疑是卫慕山喜暗中搞鬼,绑架了野利仁荣,求下令搜查卫慕府。
赵一凡躲在暗处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七郎,你打算何时出手?”林风儿看他暗自偷笑,揣度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轻声问道。
“好戏才刚刚登场,自然要看上一两出,不然也对不住三儿扛了一路将人扛回来。”
二人相视而笑,都觉身心畅快,乐趣无穷。
人生的风景,有人与你共享,且知其中味,是何其之幸。
“风儿,你冷吗?”
“不冷……只是方才耗费了太多体力,身体出汗,歇息片刻便好。”
突然的关心,让林风儿受宠若惊,她的眼眸闪亮,静静地看着他,笑意盈盈。
弯月如钩,挂于墨色的天际。轻微的风,拂过爱人的面颊。她的心砰砰直跳,诉说着绵绵的爱意。而少女的羞涩,却令她不得不回过神来,望向苍穹,望向不可知的未来。
如此炙热的目光,赵一凡当然可以感觉到。有时,他甚至些许贪恋这样的目光。爱意,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如此温暖,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冰冷。
沉默了片刻,他起身笑道:“风儿,来,我带你去个地方……烤烤火,不至于寒气侵体……”
……
他们要去的,便是兴平公主的寝宫。
许久未见,公主更显憔悴,苍白的脸色犹如贺兰山的皑皑白雪,压着她无限的痛苦和幽暗的心事。
见他带了位姑娘来,兴平公主常年阴郁的面容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她拉着林风儿的手,又细细端详她的容颜,低语柔声道:“风儿姑娘好生标致,眉目如画,身形婀娜,倒像是那中原美女图上走出来的一般……”
林风儿被夸得羞红了脸,忙回道:“姐姐说笑了,姐姐尊贵高洁,超凡脱俗,非凡人能比。”
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谦让,赵一凡只觉这是人间最感人至深的画面。若是生逢其时,没有战争的阴云,活在自由阳光之下,又将是怎样的美好。
“公主,在下是来向你辞行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还望珍重。”
这突然的话语,打断了二人的亲密。
兴平公主茫然地回过头,不可置信,但又很快恢复了理性,怅然若失:“赵公子这就要回去了?也是……出来久了,是要回家的……”
“公主可还记得,那天我允诺你之事?”
“当然记得……赵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那是痴人说梦……”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连刚才仅有的光亮也即将消失不见。
“不……公主,我来便是要实现这个诺言。只不过,并非今日。公主且等着,多则三日,必让你再纵马驰骋一番。这也算是多日叨扰的谢礼……”
兴平公主尽管疑惑丛生,但也并不多问,起身郑重地向赵一凡行了个女儿之礼,回道:“赵公子言重,你我二人能相识一场,小女子荣幸之至。公子稍等片刻……”
说着,起身而去又快步而回。
手中多了两件金色的饰物。
“这是我契丹的能工巧匠所制的一对金手镯,不成敬意,还望收下,莫要嫌弃……”说着,轻轻拉过林风儿的手,戴了上去。而另外一支,一伸手递给赵一凡。
林风儿顿觉不对,似乎兴平公主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她方要澄清,只听七郎道:“都给风儿存着罢……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公主,后会有期。”
又对林风儿道:“你可多陪陪公主,半个时辰之后,宫外见。”
说罢,便拱手告辞。转眼,已消失不见。
林风儿愣愣地看着这精美绝伦的手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犹豫的功夫,公主又将另外一只戴在了她的手上。
看着公主真诚又有一丝恳求的眼神,她只得欣喜的收下,连连称谢,以免扫了兴致。在这深宫之中,独独这真情难得。只是常言道礼尚往来,她为了行动方便,全身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无法回礼。
二人一见如故,依偎在炉火旁说着女儿家的心事。
且说赵一凡趁着夜黑风高,再一次轻车熟路潜入了李元昊的书房。
不同的是,这次他并非要寻宝,而是在李元昊的书桌上添了一封信。这封信,以防侍卫们认为使诈,只是两张平平无奇的信纸,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相较与上次,这次的书房空洞了许多,想必李元昊以防万一将更多宝物都收了起来,只留下最为常见的一些书目。
赵一凡转了一圈,发现契丹文的书较之前大量增加,而李元昊誊抄了不少契丹文的佛教典籍。
不得不说,此人虽狠戾无常,阴晴不定,但其聪慧过人,勤奋好学,确实异于常人。
将要离开之时,他的目光陡然落在了一份草拟的文章之上。而此文章的作者,赫然写着:野利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