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看着眼前几位瞪着眼睛注视自己的巨大脑袋,这一次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在她面前,摆放着无数散发诡异气息的物件。
每一件都在等待着她的选择。
这些人也渴望着她的选择。
因为这代表了她选择了自己未来的走向。
或者说……未来的形态?
以及将要跟随的对象。
看着这些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柳笙心中微微冷笑,到底是谁跟随谁,也说不定呢。
她抬起手,缓缓爬过去,圆乎乎的手抓起那个形似拨浪鼓的法器框架。
这就是胎神鼓原主的选择。
这个法器的归属者立刻绽开了欢喜的笑容,脸上的肉堆成一团上扬的褶皱;而其他人脸色阴沉,嘴角向下撇着,丧气之意毫不掩饰。
很快,她被法器归属者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她不哭、不闹、不笑,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袍子上的莲花纹饰。
宛若灼热的火焰,又似染开的血迹。
但是比起柳笙记忆最为深刻将她扯成一片的位神秘高人,这人身上的莲花寥寥无几,金饰也少得可怜,显然地位不高。
他看到柳笙这副模样,也觉得古怪。
“果然,女娃娃总是怪了些。”
说罢,他将袍子盖住柳笙,遮挡住周围那些掠夺般的目光与不怀好意的嘲讽之声。
缓步走向外头,沿着长长的山道而上。
外头,雪粒子纷纷扬扬,袍子上很快蒙了一层霜雪。
柳笙躲在袍中,感到彻骨的寒意透过棉布侵袭而来,但起码风雪暂时被阻挡在外。
她悄悄用一根触手探出一只小眼睛,通过袍子的缝隙向外窥探。
映入眼帘的是与雪山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
最高处,一座白塔巍然耸立,俯视着雪山之巅,塔身被冰霜覆盖,在星辰的光辉下显得格外冷寂。
柳笙的眼珠子凝在白塔上,过了许久。
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钟声呢?
那是她来此副本的目标之一。
雪山的古钟她不好随意靠近,在高维解析世界中,她总可以大着胆子想想法子。
那人抱着她,继续沿着蜿蜒的台阶向上,直到抵达一间充斥着香料气息的房间。
一进房间,柳笙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血腥气与香料的辛味交织在一起,让人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她隐约还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只是那声音被闷在某个器皿中,低沉而模糊,仿佛从黑暗深处传来,幽幽回荡……
走到内室,里面更是浓郁的血腥味。
一间间暗室分布着,里面回荡着古怪的呓语还有低低的哭声,甚至还有切割、捶打、碰撞之声。
想到里头那残忍的景象,那人似乎也有些不忍,步伐稍稍停滞,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犹疑。
他抱着柳笙在内室中缓缓踱步,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
突然,一个枯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是来炼器的?第一次?”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柳笙便感觉盖在脸上的袍子被掀了起来。
一张布满伤疤、扭曲得如同恶鬼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靠近,细细端详着她。
“以前的孩子到这儿早就哭得厉害了,这孩子怎么不哭?”
说着,一根被烧得皱巴巴像是干柴一样的手指,缓缓伸向柳笙,然后摸了摸她的脸蛋。
抱着柳笙的那人才反应过来一般,迅速将柳笙又盖了起来。
那古怪又丑陋如恶鬼一般的人低低笑了一声。
“看看而已,那么小气做什么?”
“这是我的东西,你一个区区杂役,怎么敢乱碰?”
“呵,主要是您这个孩子有趣,应当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对方阴恻恻地笑着。
“那也与你无关。”抱着柳笙的人冷声道,“给我一间炼器室。”
“行吧,要是上师不知道要怎么做,可以问小人……”
“不用了。”
“那就……祝您好运,赤拓上师。”
从枯槁的手中取过钥匙,那人抱着孩子进入暗室中。
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笼罩着她,几乎让她脆弱的鼻腔难以呼吸。
柳笙被放在冰冷的石台中央,连同那个拨浪鼓形状的法器残片一起。
墙壁上斑驳的血痕在火光中扭曲成诡异的纹路,像是一张张正在惨叫的狰狞面孔,连同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冷光的刀具、凿子、钩刺,仿佛正向她诉说接下来会遭遇的一切。
更多的,她就看不见了。
她也不好在他面前露出那些眼睛。
至少不是现在。
这位被唤为“赤拓上师”的修士走到台前,看着柳笙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能直视进他的灵魂,心头莫名一紧,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他努力平复呼吸,强作镇定地从怀中取出几个瓶子,倒出各色粉末与血腥黏稠的黑红物质,盛在一个像是用头骨所制的古怪大碗中。
他小心翼翼地搅拌,将所有材料调成一团漆黑的浆液。
随即,他蘸着那黏液,一边颤抖地在柳笙周围的石台上勾画古怪的图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图案成型,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机缓缓降临,但还不是很强烈,像是从虚空淡淡瞥下一眼。
墙上的血痕仿佛感应到这气机的到来,活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嘶吼,目光也死死盯向石台上的柳笙。
赤拓的手微微一抖,脸上的肉因恐惧而皱缩得更深,嘴里念叨着:
“胎神大人护佑……胎神大人护佑……”
他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在嘴巴里点了点,皱了皱眉头,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蘸了血腥浆液,连忙呸了几声。
随后才捻起书页,颤抖着翻到某一页,喃喃念诵起某种古老的经文,低沉而冗长的音调重重复复,仿佛一个循环不止的咒缚。
柳笙一时恍惚,想起耳罩中曾经听到的杂音——那同样模糊、遥远的律动,像是召唤着某种来自虚空的存在。
烛火忽明忽暗,赤拓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苍白的面色下隐约现出青筋。
他焦急地反复诵经,却无法将那悬在虚空的力量真正引入此地。
愈是着急,脸色愈发惨白,脸颊上的肉也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塌陷消失。
渐渐地,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同死去多时的尸骸。
终于,虚空中的目光似乎彻底锁定在了石台上。
柳笙依旧没有恐惧,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知道,这一刻是增加解析完成度的机会,原主的遭遇,这个像是诡物的上古灵器的诞生……所有信息,或许都藏在这场仪式中。
但活下去,才是最根本的前提。
终于,时候差不多了。
就在赤拓颤抖着手举起刀,即将落下的瞬间——
无数根触手猛然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