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循循善诱
苏元贞问：“那后来怎么办呢？”
夏春风道：““后来看这个办法不行，就改输血为造血，给他们发山羊、发猪仔，每户3只羊，2头小猪，干部们亲自送到百姓家里。同时鼓励他们养鸡、养鸭、养鹅，要求他们坡改梯，把坡地挖成田，政府来解决水沟引水的问题。”
苏元贞问：“通过那三年的造血，情况怎么样？”
夏春风笑了笑，说：“三年后，省里和地区派工作组来验收，我们飞云县百分之九十的贫困人口基本上达到年收粮食300斤、收入在200元以上，越过了温饱线。飞云县成为了全省的扶贫先进县，我和我们开发办主任还奖了一级工资呢。”
“那时候我就以我们办主任的事迹写了《白虎山的儿子》这篇报告文学，那是我的处女作，文章没有什么修饰，看上去很直白，可是由于情感真挚，又描述了贫困农村改革的真实情况，投到人民文学杂志社后，编辑很快就采用了，发表出来后我发现他们还帮我用心修改了好几个地方，为我日后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苏元贞总结道：“原来夏主席的文学情节和工作还有这么大的关系呀。从您讲的情况来看来造血比输血效果好。夏主席，您再给我讲讲第二阶段怎么样了？”
夏春风马上说：“第二个阶段，是从1993年到1998年，飞云县委、政府提出了要大力发展产业，壮大民营经济体的号召。当时我们开发办已经更名为扶贫办了。”
“那个时候，国家扶贫办从孟加拉国引进了一种叫做小额信贷的扶贫新模式，我们飞云县农村经济经济基础薄弱，农民收入低，财富积累缓慢，渴望得到信贷支持。”
“为了发展民营经济体，我们主任就跑到地委扶贫办找关系，争取到了一个两千万的信贷资金池，我们就把这两千万分成十六份，其中十五份各为一百万，分配给各乡镇，由他们设置小额信贷办，负责给老百姓贷款，最低可以贷款一千，最高可以贷款三万。余下的五百万，由县扶贫办管理，主要是贷款给需要资金而又缺少信贷渠道的乡镇企业，最低可以贷款一万，最高可以贷款十万。”
“当时飞云县40万人口，有百分之九十刚越过温饱线，我担心我们的贷款贷不出去，没想到，乡镇上的小额信贷办成立后，找他们贷款的老百姓络绎不绝。老百姓用这些资金批发日用品去赶集，也用这些资金去买猪仔来养，有些有手艺的人还用来发展生产。什么种植业、养殖业、加工业等等大大小小的经济体就这么出现了，差不多有一千多个。”
“我是个喜欢收集数据搞研究的人，这点主要是得益于我们扶贫办主任。我分析了一下来借款的人员，发觉竟然有百分之六十是女性，这一发现让我十分好奇，于是我就去乡里采访，发现了不少红军家属，她们苦难的过往和不屈的精神力量深深感染了我，于是我写下了《红军的女人》这部报告文学。”
夏春风说到这里，翻开了书本的第一个故事，递到苏元贞的面前，说道：“苏书记，您看到的这篇，写是普六奶奶的故事。”
“普六奶奶？是不是荔花村的普六奶奶？”苏元贞问道。
“正是她，怎么，苏书记也认识她老人家吗？”夏春风奇怪地问。
苏元贞道：“前两天我去下乡，有过一面之缘，那天她儿子发生车祸，伤到了双腿。普六奶奶受惊晕倒了，我正好在村里。”
“那她醒过来了吗？”夏春风担心地问。
苏元贞道：“醒过来了，我们把她带到医院输了液，现在应该康复回家去了。”
“哦。”夏春风松了一口气：“希望普六奶奶身体无恙啊！苏书记，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她刚结婚，丈夫就跟着红军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她等了他十多年，仍然不见他的影子。有人说他死了，他们没有孩子，让普六奶奶改嫁，可是她却一直等待着。”
“终于有一天，她等到了丈夫消息，然而却是一纸烈士通知书。她把那张通知书捂在怀里，就像拥抱着她的爱人。那天以后，她到处打听有没有人遗弃的孩子，她要为她男人抱养一双儿女，她不能让他没了后人，直到四十多岁，她才领养了一对儿女。可她一个小脚女人拉扯这两个娃真是不容易呀，一家人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
“普六奶奶来贷款的时候，她已经六十多岁了，人家不愿意贷给她，为了得到贷款，她直接给工作人员跪下了。那时的她，女儿嫁人了，因为穷，儿子找不到媳妇，她要带着儿子挣钱，娶一个媳妇，不能让老红军绝后。”
“工作人员看她可怜，给她贷了三千块钱，普六奶奶硬是拿着这些钱，买了米和红糖，炸了米花，用糖浆做成米花糖，一个街子一个街子地背去卖，终于攒够了儿子娶媳妇的人。每一次，我在中作协举办的文学活动中分享这个故事的时候，无不催人泪下。”
苏元贞情绪激动地道：“这些红军家属真是苦难的女人，坚强的女人，她们用自己的勤劳和不屈养育了白虎山的子子孙孙，夏主席，您这本书写得好，以后我们要多出这样的书，把飞云县的正能量宣传出去，把红军精神传承下去！”
夏春风道：“是的，苏书记，飞云县虽然贫困，现在还戴着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但是只要把这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继承下来，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脱贫摘帽的。现在难的是领导班子出了问题，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我们在脱贫攻坚的路上又落后了。”
苏元贞说：“您说的对，之前的领导班子虽然出了一些问题，但只要我们坚决纠正问题，一定能够带领全县人民奋勇直追，如期和全国人民一起致富奔小康。”
夏春风道：“苏书记，从您第一天任职起，我就看好您。今天您能把我叫来，听我讲述飞云县的往事，说明您的心是系在老百姓身上的，您放心，只要有您这样的领导，我们基层干部的心都是雪亮的，大家都会卯足了劲干活的。”
苏元贞道：“夏主席，谢谢您对我的肯定。我想，以后你们要把笔墨多用在基层干部身上，用在老百姓身上，把他们百舸竞流的故事写好，继续把飞云县的故事讲好，那样我就谢谢你们啦！”
夏春风道：“苏书记，您放心，我一定组织县内的文艺工作者立足飞云县搞创作，把我们的优良传统传承下去，把飞云精神宣传出去。”
苏元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扶贫办的主任陈磊来汇报工作，在门口敲了敲门，看来已经等候了不少时间。
夏春风马上站了起来，道：“苏书记，我已经占用了您不少宝贵的时间，那我就先回去安排工作啦。”
苏元贞和他握手道别，对陈磊说：“进来吧，陈主任。”
陈磊和夏春风打了个照面，心想这个不常来领导办公室的偏冷部门领导今天在苏书记办公室呆得也太久了，有点不同寻常。
但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先忙着汇报眼前的工作。
“苏书记，坡头村的脱贫攻坚方案做出来了，请您过目。”陈磊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材料递了上去。
那天从河头乡回来了，因为受了马玉友去世的影响，他深感晦气，不但破了财，估计还要受组织的处理，所以他的士气有些低落。
这两天，他见河头乡没有人理会那天苏元贞安排的事情，只好让手下做了一份脱贫方案，自己亲自送到苏元贞办公室，以博得她的好感。
苏元贞见他们这么快就拿出了坡头村脱贫攻坚工作方案，很高兴，拿过来细看。
可是没看几眼，她就发现了问题。
坡头村仅有二十多户人家，住房建设、交通建设、水利建设、电力建设、电信建设、产业建设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要让这个村脱贫，竟然需要投入八千六百多万元，要是把这些钱平摊到农户身上，他们相当于每户人家中了一个五百万的彩票，全都是百万富翁啦。
苏元贞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陈磊在一旁坐立不安，不知道是方案里哪一条没有搞对。
等到苏元贞翻完了最后一页，抬起头来看着陈磊，问道：“陈主任，这坡头村的脱贫攻坚，你们真的认真研究过了吗？”
陈磊道：“是的，苏书记，我们班子和项目办进行了认真分析，从通路、通电、通水、通电话等各个脱贫基本要素和产业脱贫等方面都做了细致的安排，这些项目做下来，坡头村应该可以整村脱贫啦。”
苏元贞道：“这样说是没错了，但是你们核算成本了吗？”
陈磊道：“成本？苏书记，我们是专门请了第三方按项目工程量进行核算的。”
苏元贞生气地把方案摔在办公桌上，骂道：“陈主任，你这种工作态度我不认可。你不能因为我说过我要亲自督促这个村的脱贫攻坚，你们就把这么大的资金投入到这仅有二十户人家的地方去呀！”
“那，那要怎么做呢？苏书记，坡头村本来就基础差，水、电、路都需要建设，这些都是烧钱的项目，不做进去，他们脱不了贫呀！”
苏元贞摇了摇头，道：“陈主任，我知道你年轻我几岁，可正是因为年轻，头脑更应该灵活，不能只按着老规矩老办法来开展工作。你算一算，这二十多户人家，要花费八千多万元，要是平分给他们，每户至少四百万，这不是百万富翁了吗？”
陈磊睁大眼睛望着她：“可是苏书记，项目资金是不是能这样分配给老百姓的。”
苏元贞道：“陈主任，我只是以你们的方案来打个比方而已，不是真的让你把钱这样分给老百姓，这不符合规矩。我是说，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应该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效益。你看，我们县里究竟有多少个像坡头村一样又偏远，又贫困的村子？我们能不能给他们整合一下，给他们全体搬迁到交通方便又利于生活生产的地方？”
陈磊委屈地说：“苏书记，您说的我们也想过，可是飞云县的群众工作不容易做通呀，整村搬迁，我们还没有实施过，因为这种搬迁面临着新的问题，农户的宅基地、承包生产用地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又需要解决了。”
苏元贞道：“办法是人想出来了，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你们扶贫办要和县里的相关部门研究吃透政策，一起开展工作，不要各干各的，临了把有限的资金用完了，事情没干出来，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陈磊总算听出苏元贞的意思了，赶紧把方案收起来，说道：“好的，苏书记，我们再回去找相关部门一起研究一下，找出一个投资少，见效高的扶贫方案出来。”
苏元贞道：“这就对了，记住要举一反三，做成功的经验要快速在县里推广。”
“好的，苏书记。”被苏元贞痛批一顿，陈磊拿着材料，赶紧出了门，头耷拉得更低了。
他这狼狈相被带着发展改革局局长王文东来汇报工作的张兆飞看见了，心想苏元贞此时刚训完人，自己进去只怕又要挨骂了。
可是那天苏元贞安排他的几件事，他又不得不去汇报，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苏元贞抬头见是张兆飞和王文东，点头让他们坐。
她不认识王文东，张兆飞介绍道：“苏书记，这是发展改革局的局长王文东。”
“哦，王局长，我要的数据你们统计好了吗？”
王文东赶紧把手里准备的统计材料送到苏元贞的桌上：“苏书记，我们周末加班加点地干，已经统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