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哪儿了?姑姑。”
他缓缓偏头看来,两眸清湛,如春水照人寒。
乌衣银发,矜如霜月,这样的皎然之姿,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她不自觉地看得呆了一瞬,反应过来时不禁唾弃自己,别个连面具都没摘,她就能看走了神。
“额…我随便出去逛了逛,去茶楼喝了杯茶。”鹿呦弯起眸眼,冲他笑了笑。
青冥静静盯了她几息,把她都看得快心里发毛时,他牵了牵唇,轻声说:
“要准备去天虞山了,车马颠簸,姑姑与我共乘一骑吧。”
那神兽白虎被他调教得异常乖顺,长得又高大,皮毛也软,坐在上面确实比坐在马车里舒服多了。
考虑到如今的双身子,鹿呦点了点头。
晚间,大夜弥天,壁月澄照,在先驱部队离开的第二日,青冥在灵城留下一千断后兵后,便带着剩下的十万天兵前往天虞山。
一路无声无息,只闻盔甲摩擦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黑沉沉的行军队伍仿佛一头蛰伏的野兽极速行至在山川荒野之间。
鹿呦坐在虎背上,不知不觉困劲又犯了。
她打了个呵欠,如来时那样,自然地蜷缩进身后之人的怀里。
奇怪的很,和他在一起时,她竟然只有安心,没有一点害怕和担忧的感觉。
难道是血缘羁绊的关系?
他也习惯她的靠近,为了让她睡得舒服,连盔甲都除去,只着了一身柔软的锦衣。
少女毛绒绒的脑袋拱在胸口,纤细的手指抓抱着他的腰,灼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春衫拂在胸膛。
羽毛般,挠过心脏。
咚的一声,在某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节奏。
在如此紧张沉抑的局势下,他的心竟不由自控,背叛了自己的理智。
他轻揽着她,嘶哑着声,在她耳边缓缓说:“抱歉,让你受了这颠沛之苦……”
鹿呦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蹭了蹭脑袋,含混不清道:“这有什么,总比被华琰囚禁好吧……”
虽然知道华琰壳子里就是云晨,可他现在没了意识,一言一行都按着华琰的思维模式在行动,待在他身边提心吊胆不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少年垂了睫,映着熠熠星光的双眸笼上一层浅浅的阴影,显得幽暗又沉坠。
如玉的指骨掐进掌心,喉咙轻滚,薄唇成锋,话语在舌尖绕了几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只是伸着手,有些笨拙地揽着她的背。
在听到少女呼吸均匀那一刻,低沉沙哑的嗓音才忍不住泄出一声轻喃:
“你原本是叫什么名字呢……”
无人回答,他抬头看着这蜿蜒如龙的行军队伍,眼里渐渐漫上一丝悲伤和哀意。
在神族撤军的第二日,魔族不费吹灰之力攻入了灵城,大军未做任何停滞,只留下几千守城兵,就继续向南挺进。
在路过夷城时,城内发生兵变,守城的将领杀了镇守的神官,以城来献。
当然,封离并没有相信,反而让人将投降者杀了祭旗,他认为这定是一场阴谋,城中必然设有埋伏。
青冥此人,年龄虽稚,却有勇有谋,用兵如神,有时候有些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这让封离感到怪异的同时,也越发警惕,不敢轻敌。
他把大军停在城外,派人进城细细搜刮探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率军跨过城门。
而此时的青冥正是利用他这一多疑的性格,拖延了时间,提前赶至天虞山开始排兵布阵。
并且魔族大军在入城之后,正好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天河水患,决堤的洪水如猛兽侵进城内,光是打来的水墙就有十几丈高,这使得常年生活在冰原上的魔族苦不堪言,等解决完水患问题后,又是五日之后。
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自然不是凑巧,而是青冥留下的一队骑兵,早已设伏在灵山之上,时刻监视着魔军的一举一动,等看到大半魔军都入城后,便开始放水淹城。
夷城算是前往鹿台山的必经之路,封离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虽然他已足够小心,但还是着了道。
等封离率军来到天虞山时,整个天虞山都被青冥打造成了一座铁桶,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而若想绕开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所需的时间太长,且山高地险的,谁知神族又会在哪里设伏。
密密麻麻的营帐扎在山前,封离着人用箭射了张布条进角楼里,还是那句话,让他把瑶光帝姬交出来。
青冥一言不语,直接将那条子碾成了齑粉。
战争又开始紧锣密鼓地敲响,在紧密的战事中,鹿呦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虽然平常除了累赘外没啥别的感觉,可一想到生产可能要面临的痛楚,她就骇得面无人色。
主要这事儿她还是难以接受,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些?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战事繁忙,但青冥还是每隔几天就回来看她一次,见她眼神越来越忧郁,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得跟毛毛虫似的,不由问:
“姑姑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与我说说。”
看到他关心的眼神,鹿呦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抱着他放声嚎哭:
“大侄子,有什么办法让人生产时没那么痛吗?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都可疼了。而且还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地步,救命,我还不想死啊啊啊!!!”
作为一个花季少女,鹿呦对这种事了解的不多,纯靠别人口述和网上的恐怖言论。
当然,青冥就更不了解了。
但他沉默了半晌,还是说了句:“我来想想办法。”
鹿呦对他这话并没放在心上,她其实就是想嚎两句,宣泄一下悲愤的情绪。
在如火如荼的战争中,青冥竟然收到一个消息,说华琰帝想要来前线御驾亲征。
青冥毫不犹豫地驳斥了他这一要求,并且上述,让他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下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