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娘娘上完香后,便去了镜云阁。站在镜云阁外,远远的就看到王妃辛洛站在廊沿下。她侧着身子在抬头看天空,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
“周正、端庄。”庄贤娘娘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个美人胚儿。”
“娘娘太抬举她了,长相普通。”九御靖康替庄贤娘娘打抱不平。
“没见识,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天生的一副好骨相啊。”庄贤娘娘瞪了她一眼。“西南河宗氏的家臣,可惜了,有相貌却没有好家世。”庄贤娘娘看上去年龄不比铃儿大多少,生着一双凤眼,多了几分狐媚气。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她的声音也像她的肌肤一样娇滴滴。她开口不多,但声音却已酥到人的心底。
“娘娘,大王有令,镜云阁没有诏令不能踏入。”邓汉炎虽然在北冕城时间很短,但对庄贤娘娘的传闻听了不少,自知庄贤娘娘有狐狸一般的特性,轻而易举反咬人一口,还让别人惹一身骚,自己身负重责,今日庄贤娘娘来镜云阁,万一王妃辛洛有什么闪失,断然是没办法交待的。
“邓将军的职责什么时候从虎贲变成了辛洛王妃的贴身侍卫了?”身为女性的庄贤娘娘马上就感觉出了镜云阁不一样的气氛,她在心底笑了,京城有热闹瞧了,一个邓家庶子,一个嫡王妃。庄贤娘娘皮笑肉不笑地想看邓汉炎一个庶子能给这场闹剧带来什么笑料。
“下臣只是亲奉御命前来镜云阁当差。”
庄贤娘娘的反应能力远在邓汉炎之上,奉国寺自从住进了辛洛,三番五次引来刺杀,她都能安然无恙,一半功劳是邓汉炎的虎贲军,另一半便是君王复利王命,虽然依仗着君王复利的宠爱在宫里横行霸道,但这个辛家冒出来的丫头是缘遥的王妃,能让君王复利如此重视,绝非等闲之辈。
“既是嫡王妃,今日又恰逢十五,给列祖列宗上香的规矩不能坏。”
“娘娘教训的是,下臣这就传娘娘的令。”邓汉炎回头看了一眼成宜。“成宜,传令王妃娘娘去大寺殿上香。”
“邓将军,鱼儿上钩了。”守卫朱五一慌慌张张来报。
邓汉炎心中憋着一口气,终于在今日能彻底释放出来,他刚才还在想,现在刺杀王妃辛洛的人就送上门了,邓汉炎也想闹腾一下,既让君王复利无法再对镜云阁的刺杀视而不见,也为自己和邓家留退路。奉国寺刺杀失败,王衍定然还会留有后手,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邓家是被动的,这次来的鱼儿,就是来毁尸灭迹的,将他手上仅的一张牌都要拿走,他要将死路走成活的,用死人来换活人。邓汉炎回头看了一下镜云阁,留下成宜后,他带人去了后院。
“抓活的,不可杀。”邓汉炎命令道。
五个黑衣人被困在中间,邓汉炎也拔剑上前,与镜云阁的防卫不同,邓汉炎出剑无力,甚至被黑衣人反压制住了招式,他一转身,腰间被划了一剑,邓汉炎咬了咬牙,这才提起精神头好好打,十招之后,五个黑衣人被拿下。
“是永昌侯指使你们来的?”邓汉炎开门见山问道。
“要杀就杀,别废话。”跪在前面的男子,脖子一横,一脸大义凛然,准备做孤胆英雄。
“刺杀当朝四品官员,论罪斩首,可行刺王妃娘娘,当诛三族,都没有家人吗?”邓汉炎恐吓着他们。
五个人的气焰一下子低下去,像风中的火苗一般凌乱,互相对望了两眼,但都没有说话。
“给你们时间好好想清楚后果。”邓汉炎故意给足时间让他们自己好好想,想多了自然会动摇现在的想法。
在法堂,缘礼的人悄声走到缘礼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缘礼的脸色马上变了,瞬间后脸上又带着和善的笑容,他起身向南明大师告辞。
“今日就聊到这里,我先告辞了。”他向身旁的萧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法堂。一出法堂,缘礼的脸马上阴了下来。
“连找个人都找不到,还被邓家庶子全部拿下了,简直养了一群饭桶。”缘礼一边骂着一边往大寺殿走,走了一半,他停住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邓汉炎。”缘礼做决定,凭的都是意气。
“大君大人当真要这么做?”在奉国寺杀虎贲中郎将,即便是用刀之人,也有几分忌惮,侍卫不自信地问着缘礼。
“人已经落到邓汉炎手上了,若是闹到父王面前,永安王府平白无故要承这份冤屈,还不如现在趁乱做掉。”缘礼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身在王室,都有一颗像冰一样冷酷的心。
“小人这就去安排。”主子一声令下,做家臣的可以做任何事。
炽烨一边想着冯心宿,一边在路边等培星。冯心宿一个女流之辈为什么会出现在领事林的玉矿山,而且还是和吕继才同时出现的,难道,她也在领事林找奴籍吗?今日她竟然也出现在奉国寺,炽烨突然觉得,冯心宿远没有他想的简单,镜云阁发生行刺时,也是她出手化解的。她到底是什么人?炽烨想到了她手上的独伊琴,北冕城的女子都是在做女红,她却不爱红妆爱武妆,如果说只是因为兄长冯愚身子弱,才让她舞刀弄枪的,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在炽烨还在思索时,培星回来了。
培星回来后对炽烨点点头,只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拿到了。”
炽烨松了一口气,他反而不着急回西南了。“去乐正大人府上。”
“殿下不是回狮岗城吗?”培星在心底叹了口气,在西南狮岗城的炽烨世子何时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突然有件事要办。”冒出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刚刚。
“不行,回狮岗城。”培星挡在炽烨面前。“殿下进京无诏书,整个奉国寺都乱了,连邓将军都被刺伤了,殿下待在京城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你说什么,邓汉炎受伤了?”听到邓汉炎受伤,炽烨比邓汉炎还要紧张。
“小人拿到奴籍出来时,看到邓将军被几个黑衣人刺伤。”培星不情愿地说着。
“你,你竟然见死不救?”炽烨数落着培星,转身跑向奉国寺。
“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说了。”培星一脸无奈,跟着炽烨回奉国寺。
邓汉炎回大寺殿的路上遇到了缘礼的人,要对付十个人,还带着伤,邓汉炎觉得有点儿费劲,他后悔自己故意受伤受的太早了。
“刚刚才抓了几个,又来了一批,准备的够充分。”
邓汉炎拔剑向前,十个人也一起攻上来。邓汉炎一用力,伤口被扯开了,血像水一样流下来,染湿了他的衣服,他咬牙看了看伤口,一挥剑将眼前两个黑衣人杀了。转身时,炽烨仿佛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后。
“都多大年纪了,还被三脚猫的功夫刺伤。”哪怕心中担心,炽烨嘴巴上仍要口是心非地数落几句邓汉炎。
“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会一反手先杀了你。”邓汉炎咬了咬牙,疼痛已经让他的眉头皱起。
“我百忙之中来救你,还说这么不尽人情的话。”
“怎么,你怕我会输啊,那交给你,我歇一下。”邓汉炎说着,便把剑收起来,独自走到旁边去包扎伤口,留下炽烨一个人。
炽烨的赤练刀快过邓汉炎的剑,几下便将人杀的只剩两个。“说,是什么人指使的?”
“世子饶命,是,是永安君大人。”京城的人,哪怕不认识狮岗城的炽烨世子,也认识他手上的这把赤练刀,传自先王成王,赤练刀削铁如泥,杀起人来也干净利落。
邓汉炎走过来一挥剑将他杀了。
“傻子,命都差点儿搭进去才抓到的活口,为什么杀了?”炽烨责备着邓汉炎。
“活口留下来,既能咬永安君,也能咬到世子,你快回狮岗城,京城的事你插手不得,你来京城连诏书都没有吧?”这也是炽烨一进门,邓汉炎就推他出去的原因。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一心只想帮邓汉炎的炽烨,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
“还不快走啊,想留下来当犯人?”邓汉炎再次催促道。
“受伤之人更适合当犯人,我会当人证的,邓将军。”炽烨依旧有心思跟邓汉炎开玩笑。
刚走两步,便有守卫来报。“邓将军,不好了,大寺殿发生骚乱。”
“王妃娘娘呢?”邓汉炎先问了王妃辛洛是否安全。
“娘娘,娘娘被一起带到了大寺殿。”情形实在太乱,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侍卫只好请邓汉炎自己去看。“还是将军亲自去看一下吧。”
“世子,你还不离开吗?”邓汉炎转头看着炽烨。
“正要离开,门在前面。”炽烨手指指向前方。
“直接翻墙的人,什么时候走过正门了?”邓汉炎好意提醒他。
“因为无聊,打发无聊。”炽烨听出了邓汉炎的好意,还是嬉皮笑脸地回绝了,也想看看大寺殿前发生了什么事。
辛彦之和铃儿两人被一柄剑指着。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相好的马上命就没了。”光头怒目圆睁,恨不能把这两次从辛彦之那里受到的屈辱都还回去。
“你,你不要乱来,你要银子,我都给你。”方才在镜云阁门口看到这张脸时,铃儿她也记起来了,正是挡在她跟碧瑶面前的光头,就在那个时候,她们遇到了辛彦之。
“只要把你的身份揭穿,我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光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明媚的表情,他推了一下铃儿,又指了一下辛彦之脖子下的剑,接着厉声喝道。“老实点,往前走。”
“我,我不是,我是辛勖之女。”她又想起星宿的话,今日若是身份被拆穿了,怕是掉脑袋的欺君大罪,她转头看了一眼辛彦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方才一路走过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铃儿心里越发对辛彦之这块木头失望。
“辛彦之……”她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颤栗,铃儿以为她要死了,邓汉炎不在,没有人能帮她。
“有西夷流民!”大寺殿外同时响起一声。
邓汉炎一到殿门口,顿时被殿外的气势吓住了,吕继才带着一伍的人将大寺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