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的颠簸,时间悄然流逝,从京城的繁华喧嚣到山野的静谧荒凉。
晨光渐盛,薄雾已散,阳光与远处的山峦交相辉映,宁静而壮阔。
车内,陆双双与帝无铭的对话早已结束,陆双双轻倚车壁,呼吸轻柔而悠长,显然已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帝无铭的目光从书页上悄然抬起,落在那张恬静如水的脸庞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柔情。
他缓缓起身,动作轻柔得拿起毯子,轻轻盖在陆双双身上,生怕惊扰她的好梦。
再次拾起书卷,目光虽落在书页之上,帝无铭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陆双双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在他心底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车外,沈烙端坐于马车一侧,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前的荷包。
那荷包虽不华丽,其上绣制的花纹却独特而雅致,宛如一排屏风,引人啧啧称奇。
小路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顽皮的笑,打趣道,“哟,沈大人这荷包当真别致,莫非是哪位佳人倾心相赠?”
沈烙眼神微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口,淡淡道,“不过是在集市随手购买,图个平安顺遂罢了。”
小路子嘿嘿一笑,识趣地不再追问,他甩了甩鞭子,转而更加专注地驾驭马车。
日头渐高,阳光穿透云层,如同金色的绸缎般洒落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为这荒凉之地增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机。
沈烙抬头望向那耀眼的阳光,心知已至正午时分,便轻轻敲了敲车厢门,恭敬地请示道,“公子,前方有处茶棚,是否稍作休息?”
帝无铭点头应允,“好,便在此处稍作休憩。”
一行人下车随即步入茶棚,淡淡的茶香与山野的清新气息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茶棚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四周以卷帘半掩,既挡风又避寒,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棚内几桌茶客或低语交谈,或闭目养神,看似寻常。
沈烙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四周。
目光不经意间与一位满脸横肉的茶客交汇,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过沈烙的注意,沈烙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暗自戒备起来。
陆双双轻步移至窗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她四处打量着,眼神中闪烁着好奇。
“店家,劳烦上两壶上好的茶水,有什么可口的饭食搭配?”小路子的声音打破了茶棚内的宁静。
茶棚主人闻声而来,热情地回应道,“小店简陋,仅有自家做的杂粮饼子和馒头,不知可合您的口味?”
小路子摇了摇头,从包裹中取出虽已凉透却依然香气的包子,递予茶棚主人。
“罢了,我们自带了些干粮,劳烦老板帮忙热一热即可。”
茶棚主人接过包子退了下去,不多时,便端来两壶热气袅袅的茶水,“几位客官,先暖暖身子,包子还在热着,稍后便好。”
陆双双习惯性地用银针试了试茶水,确认无虞后,众人才安心举杯。
这茶只是普通的茶叶沫子,与宫中进贡的佳茗远不能比,但帝无铭几位皆是历经风霜之人,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阳光斑驳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为荒凉的山野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就在这宁静而和谐的氛围中,茶棚外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正携着瘦小男童蹒跚着走来。
小男孩手中提着个破旧篮子,里面零星散落着几株枯黄野草与树皮。
“老板,行行好,给我这苦命的小孙孙一口热水吧。”老者声音带着颤抖,那双布满风霜的眼睛里满是乞求和无奈。
“这……”茶棚主人面露难色,目光在老者与棚内客人间徘徊,最终轻叹一声,道,“老人家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端茶来,不过,为了不打扰到棚内贵客,您看在外面喝可好?”
“如此甚好,多谢,多谢。”老者激动得声音微微哽咽,连声道谢后,领着小男孩,在茶棚外寻得一隅避风之地,颤巍巍地坐下。
棚内的几位茶客,连同陆双双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多时,茶棚主人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茶。
老者连忙推辞,“一碗足矣,一碗足矣!”语气中满是谦卑与不安。
“老人家,一碗茶算得了什么?您也喝一碗,暖暖身子吧。”茶棚主人爽朗地笑着,茶碗坚持递到老者手中。
老者终是拗不过茶棚主人这番好意,接过茶碗,却先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从篮中取出树皮,欲递给老者,老者轻轻摇头,示意不吃。
小男孩默默将树皮放入口中,就着茶水艰难咀嚼吞咽。
老者大口饮尽茶水,他拭去嘴角的茶渍,起身将茶碗送还茶棚主人,感激地道,“多谢好心人,您这碗茶,让我这把老骨头又活过来了。”
“老人家言重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茶棚主人关切地询问,“只是这寒冬腊月的,您不在家中安享天伦,要远行至此?”
“唉。”老者闻言,长叹一声,未语泪先流,“家?哪里还有家啊……一路逃荒至此,一家八口,唯余老朽与这小孙儿相依为命。”
此言一出,茶棚内顿时寂静无声,沉重的气氛如同巨石压顶,让人窒息。
在场的众人心中皆五味杂陈,老者的遭遇实在令人心生怜悯。
陆双双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忍,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粗犷声音打断。
“老头儿,过来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外表粗犷、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对老者招手。
老者身形一滞,连忙摆手婉拒,“多谢壮士好意,老朽满身尘土,恐惊扰诸位品茶。”
然而,那胖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老者的婉拒,他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包袱挪到地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啊,就这一根独苗了,你还想咋滴。”
胖子虽外表满脸凶相,但话语间却透露出关怀。
看到小孙儿冻得发紫的小脸,老者心中一软,终于点了点头,牵着孩子的手,走进了茶棚。
那看似凶神恶煞的胖子此刻却显得异常温柔,将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推到落魄祖孙俩面前。
“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小男孩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
眼中既有渴望又有几分胆怯,小男孩紧紧依偎在老者身旁,小手抓着老者的衣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胖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
“哈哈,看你这小样儿!男子汉大丈夫,大大方方滴,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小男孩望了望老者,又看了看馒头,直到老者点头,他才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拿起馒头小口啃食。
“老板再来壶热茶。”胖子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豪爽,随即转向老者,眼中满是好奇,“老头儿,瞧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能跟我们说说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老者轻叹一声,“老朽从青阳城而来。”
“青阳?可是益州的青阳城?”帝无铭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惊讶。
老者点头,“正是益州的青阳城。”
此言一出,茶棚内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益州至京城,千里迢迢,老者携孙跋涉至此,其艰辛可想而知。
帝无铭与陆双双对视一眼,心头皆是一震。
“那你不远千里而来,是来京城寻亲吗。”胖子瞪大眼睛,眼中满是好奇。
老者闻言,苦笑更甚,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与辛酸。
“正是如此,我有一侄儿早年在京城谋生,我实在走投无路,这才想着投奔他,求个安身立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