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的销售不乐观。卖出十几块,就卖不动了。
虽然比供销社便宜,但价格普通人负担不起,只有工人家庭里要结婚了,才会凑钱买三转一响,但一个单位的人,一年有几个结婚的呢?
我还是得找渠道。找到bug,就集中力量,解决问题。
我们去找姜老头介绍的王麻子,他是卖各种消息的中间人。
男士女士手表,买十块以上的,一块表比市场价便宜四十块钱,再给王麻子提十块钱。
一次性要二十块手表以上的,一块表比市场价便宜五十块钱。也是给王麻子提十块钱。
大卖家有本事有渠道,自己去宝安南都市进货,人家不在乎。我主要想吸引那些中小游商,他们分散在各个镇上,熟知各个工厂煤矿的情况,一年卖出十几块手表绝对轻松,他们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南方进货。卖着他们自己的货,搂草打兔子,顺带着卖手表,一块赚四五十块钱,每个月卖出去一块就行啊。
他们一个人一次买几块,王麻子也会让他们攒成十块二十块跟我讲价。
手表销售情况,和我想的太不一样啦,利润少了一半。
因为要租厂房,先把手表卖了才有钱付房租。
田世文一直让我自己想办法,即使他有更好的办法,只要我没有翻车,也会让我尝试,也不阻止。
他说你自己试试才知道行不行,他的办法未必最好。他看出我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让我在实际操作中成长。
很多事情,原本的计划和现实中的结果真是天差地别。
比如手表,利润高但是不好卖,衣服利润低卖的快。
所以,创业,吃穿是第一选择。家家户户都需要吃饭穿衣,稍微有点钱的女人,喜欢漂亮衣服,有能力就会买。
衣服销售容易,但是运输起来目标大 要找到合适的渠道。
点心加工厂办起来,生产量大,也要开拓市场。零卖是不行了。
我问田世文有什么好建议。他开始拿乔,不理我,嫌我早不跟他说,自己闷头乱想,都冷落他好几天了。
找人家咨询,肯定得付出,给人家一点甜头。
我贴着他,故意亲他下巴,叫他哥哥,“好哥哥,帮帮忙呗!”吊的胃口差不多了,他让我先说怎么想的。
我说点心加工厂我想放手给宝生干,有了集体企业的身份,他出去谈也很硬气,只要质量好价格优惠,凭他的交际能力,应该没有问题。
点心厂只能让我们吃喝不愁,其他的事还不敢想。
我还想利用好丘先生和陈玉亭,只是货物怎么安全运回来,是个问题。
丘先生曾经建议通过贸易公司进口货物一起进来,我对贸易和政府的规章制度一窍不通。田世文擅长和那些人打交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或者我去莱城问问王峰哥哥,他们开长途车的捎带私活很正常,但是也不能保证次次安全,数量也不能太多。
他狠狠咬我一口,现在想起你男人有能耐了,早干嘛了,自己事事都和小钢炮一样冲在前面,坚强勇敢大无畏的样子,装给谁看啊?有时候气得我想打你。
这个男人又开始翻旧账,逃跑藏地窖的事还不能翻篇吗?
我只好又亲他,“好哥哥,我错了。可是人家以前不知道你的心意啊,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你能保护我,我在家里坐着等警察上门,有不会去地窖里。”
他又咬我,“小骗子,你说来说去,又是我的错啦?想不想我帮忙?”我赶紧点头。
他说,“我白帮忙啊?有什么好处。”我用舌尖,舔了舔他修长的脖子,看见他起了鸡皮疙瘩。“哥哥,想要什么好处?”
他哼一声,还不满意。我只能加码,咬住那个凸起。
他啊了一声,本来抱住我紧贴的腰往后拱起来。“好不好啊,你帮不帮忙啊?”我踮起脚尖亲到他的下巴,啃他冒出头的胡茬。
他呆呆地不动,任我采撷。以前一撩就疯狂的人,今天竟然静如处子。一直弯着腰弓着背尽量远离我。他的头抬得老高,我够不着,只能攻击他的脖子,他又往后退带的我差点扑倒在地。
他伸手捞我,我趁机上前一步,贴住他的胸口,“哥,你怎么啦?为啥不抱我了,离得太远了。”他敷衍的嗯一声,好像神游,只让我的头贴着他的胸口。他靠在墙上像个反写的c,两只手掐着我的腰往后推我,使我远离他,我俩的姿势合起来像个括号,中间能再塞一个人。
“你怎么啦?”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他领我去炕上坐,他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着急,我慢慢想办法问问。”
他走的时候,亲亲我的额头,总是往外推我,不让我抱他。
我想了几遍,也不知他为啥忽然冷淡。也许是在专心想办法才开小差吧!
第二天他没有出现,让世英告诉我他去公社了,要几天才能回来。
我跟着世英去她家,跟赵婶子说了工厂要搬到白谷堆村,离家十多里,每天走路早晚都要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你们打算怎么办?
世英大哥娶了媳妇,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赵婶子马上要照顾月子看孙子。世英没结婚的大闺女,每天翻山越岭也不放心。
赵婶子看事通透,觉得宝生比以前好多了,就是自己闺女是个犟种,嘴上没有把门的,怕现在嫁过去和婆婆不和,打嘴上官司。可是现在情况这样,肯定不能不让世英去厂子干活。
她就想让我去杜张村问问,能不能让世英去张宝生家暂时住,俩人一起去厂子路上有伴也放心。
我和世玉悠悠哒哒走去杜张村。
爬上山顶,近处看着石头多,远处看去却是一片绿色。各种野菜又胖又嫩,俩人后悔没有拿个篮子。野杜鹃红艳艳的,把大山打扮的像个头上插花的新媳妇,羞答答温柔的低着头。
山上的几个小泉子汇成一条窄窄的小河沟,常年不动。几个孩子在里面嘻嘻哈哈的挖螺蛳,竟然抓住一条大黄鳝。另外两个用报纸糊了一个四角风筝,在麦地里试飞。
到了大舅家,我妈说是赵婶子的意思,只说是我的想法。大妗子有点不乐意,大舅却很开明。“宝生手里有钱,正打算买一辆洋车子,到时候他俩一起去,晚上回来和梅子一起住,好的很。”
等世英不在的时候,就说,“早就说好的婚事,提早办了吧!过几天,我请媒人去下小定,半年后让他们结婚。我看宝生这一年老诚多了,田得水家应该同意。”我想人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女方家不能明说。(我上辈子的亲爹亲妈要结婚了,我还是媒人之一)
世英的执拗很难改,大家都愿意,我也真不能直接说让她们分开。即使换了别人,也不见得比现在好。
“大舅,世英不是个仔细人,细致活就别指望她了。我大妗子自己干不好,还总是挑人家不好,你也说着点。”
“宝生,以后厂里技术活不能让世英干,你选几个聪明仔细的闺女,我们慢慢教。重要的单据也不能让她保管 ,你自己记账管理。总之,让她干点包装,记工这种简单的活。”
“她嘴碎,但是心软。她叨叨的你心烦你先走别硬刚,你定下来的事,她肯定听你的。”
“最重要的事,你不能动手打架,一次都不行。否则,你俩都别跟着我干。”
张宝生赚了一两千块钱了,他看在钱的份上,也能忍住。忍不住就出去跑业务,销量反而翻了一番。
我们有村集体的盖章,对接了周围几个县城的供销社。
最大的群体是几个农贸市场,江米条的主要原料换成面粉,成本低价格也便宜不少。普通群众也分不清楚江米面和面粉做的有啥区别,出厂价价一斤便宜两毛钱,从济城淄城莱城中间人处,零批也便宜一毛,小贩子们肯定哪种赚钱多,多推销哪种。
厂子搬到白谷堆村真是搬对了。每天往来煤矿,服装厂,化工厂,拉货送货的车,把我们的江米条和蜜三刀运到济城淄城莱城的中间人那里。
我忙着点心加工厂的事,选了梅子,世玉,还有附近村里几个姑娘,学习熬麦芽糖,这是核心技术,要控制温度火候,仔细观察糖的颜色来判断是否可以,她们经验不足,只能请赵婶子来坐镇。
另外一个关键工序就是沸水加面粉搅拌,现在改造磨豆腐的悬挂装置,节省了几个劳动力。世英轻松可以操作,她带着几个力气大的负责。
我整整一个月住在厂里,调工序,抠细节,忙的脚打后脑勺,鞋底子都磨的冒烟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好像有的地方不对劲,最近很少见到田世文。
他来过两次,说我们上次讨论的事情有点难办。话没说几句,就有人喊我,等收工我回来,他早就走了。
我们好像回到刚有好感的时候,那种距离感,但这次是他有点躲着我。
他找省外贸的人了解过。我们这边的服装公司很少进口材料,出口为主。本省是棉花产地,有全套的产业链,纺织厂,材料厂,服装厂,能涵盖从棉花到成品服装的大部分产业。
除非客户指定要求用特殊材料有特殊要求,但是程序很麻烦。一般纺织品附加价值不高,这边公司不接这种订单。要求反锁的小订单一般都在宝安那边做,他们距离港市近好沟通,那边出材料,这边赚点加工费。
他说话的时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俩就像合作的甲方乙方。
他表现非常不对劲,他不想说的事情,不逼一下他从不主动告诉我,我要回去问问。
我本来就是的直性子,只是后来被社会毒打,被磨平了棱角。
遇到田世文,我好像慢慢变回去了。
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回去问个明白。
回村后,直接穿过大街去大队部找他,希望老天爷保佑他今天没出去。
赵婶子和很多人围在一起纳鞋底,拉闲呱。招手让我过去, “王林你咋回来了,厂里出事啦?”“没有,婶子,厂里好得很,都很顺利。我回来找大队长和支书商量点事,他们都在大队部吗?”
“啊,都在,好像在商量蘑菇的事。”
我听人家有事 就坐下和大家拉呱。农村人一般不养闲人,这几个不是年纪大的老人,就是怀孕的小媳妇。她们说着话,手里也不闲着,都做着女红活。世英嫂子在纳鞋垫,我拿过来看看,上面有的绣了喜鹊登枝,有的绣了鸳鸯戏水,有的绣了“健康平安”,“幸福吉祥”的字样。“嫂子,垫在脚底下的东西绣得这么好,咋还舍得用脚踩?”她害羞的笑了,“月份大了,婆婆不让去上工,没事做着玩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做几副啊?”“不用了,我可舍不得把这么漂亮的东西和臭脚丫子放在一起。”
“呀,这算啥,我们村里手巧的姑娘媳妇都会做,等以后婶子给你做。”我是不会做,顶多会缝扣子。
赵婶子手里绣着一个小婴儿的肚兜,上面的胖娃娃活灵活现,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鲤鱼。“婶子,你手艺真好,像个艺术品。”
婶子哈哈大笑,“啥艺术品,比我手巧的有的是。”又指着另外一个大嫂子,“她绣的花才好看,蛾子都能引过来。”蛾子就是蝴蝶。
大嫂子手里绣的一块白色的四方巾子,说城里亲戚儿子要结婚了,送给人家盖着缝纫机。四方巾上花儿盛开,蜜蜂纷飞,好像能听见嗡嗡嗡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找到和港城合作的好办法了。
急匆匆去了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