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上官祖孙俩已被押解下去,待王、林二人相伴回到宫殿内,只有那石板上斑驳的血渍,还在述说方才惊心动魄的惨剧。
林玉瓒双手环抱胸前,仅仅几步路的功夫,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凝望着那些血迹,沉声道:“看来,此事又得找裴逸这个臭小子帮忙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咱们也不必再畏首畏尾”
此言一出,王诚便了悟老对头心中的谋划,他那俊逸的面容露出温和笑意:“哪够,晴姐儿都得出力,帮咱们这两个老骨头翻盘,趁着咱俩还能扮猪吃老虎前,再好好玩一把。”
林玉瓒脑海中浮现出不孝女的脸,不禁有些头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为人父的心累,开口催促道:“归吧,晴姐儿起夜,还要来我榻前转一圈。”
王诚侧眸瞥了一眼郁闷的老对头,忍不住轻笑出声:“哦?想不到晴姐儿还有这癖好,那顺安可得警醒点,免得让晴姐儿听见不该听的,父纲不正。”
林玉瓒:(?? ?),这也是个讨厌的糟老头子。
两个老男人的目光又一次对上,火花四溅,空气中隐隐有硝烟弥漫。
而那“罪魁祸首”早已进入甜甜的梦乡,嘴里还不时发出美好的梦呓。
婉娘被轻微响声惊醒,连忙转过身,悄声唤道:“晴姐儿,要小解吗?”
紧接着,她便听到女儿的呢喃回应:“舅爷爷私库里的宝贝,晴姐儿能随便拿了呢!好幸福!”
婉娘:……
女子顿时忍俊不禁:“真是个小财迷!”
她再次将小娃拥入怀中,轻轻抚拍,将她送入更美的梦乡。
一夜无话,无人知晓林家的夜晚只剩柔弱妇孺,更无人察觉在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外出办事的男人都悄无声息的归来。
翌日清晨,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帷之上,散发的微光,照亮小娃嘴角滑落的银涎。
林玉瓒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啃着妻子精心给他蒸制的新版馒头——绿油油的蔬菜馒头,为他补身子而研制。
不知何品种的苦汁伴着麦香,相当清凉下火,说不定还有解毒功效。
不多时,床上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家的懒丫头终于醒了,并响起她雄起的吼声:“娘,晴姐儿饿啦!”
小以宁:?ˋ?( ′? ? `? )?ˊ?,太阳好好,睡得也美美哒!
林玉瓒无语起身,掀开床帷,无情地说道:“饿了也给爹忍着,你娘正在灶房给你做早食。”
小以宁:∑( ̄□ ̄;),这简直晴天霹雳!
小娃瞬间清醒过来,眨着水雾氤氲的睡眼,伸出小手拉住老男人的袖子,撒娇道:“爹,晴姐儿在梦里吃饱啦,可以等等,与大舅舅去街角吃馄饨。”
话音刚落,她的小手便被她爹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击。
林玉瓒面色不愉道:“不可辜负你娘的一番心意。”
小以宁:(?_?)
这心意太过沉重,她娘的厨艺时高时低,练习一年依旧连新手村的门口都未踏进。
小娃被未知的早食搞得思绪乱飞,丝毫未在意今早是老男人给她收拾。
直到一张大额银票出现,被老男人小心翼翼地塞进小娃袖口夹层。
她才如梦初醒,一脸惊讶地盯着她爹:“爹,你又当狂浪居士啦!”
林玉瓒:……
这时,小以宁终于察觉到别的不对劲。
她探头探脑地朝屋内四处张望,疑惑问道:“爹,赵嬷嬷和秋衣姐姐呢?”
林玉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爹让她俩去布置你的马车了。”
小以宁立马不乐意起来:“爹骗三岁小孩呐!虞可姐姐布置得可好啦,根本不用再布置。”
老男人的血压再次直线飙升,忍了半天,才压下手掌的痒意,颇为无奈地开门见山:“爹有事要交代你,自然要将她们支开。”
谁知,小娃竟眨巴着惊喜的晶亮大眼,满脸期待地问道:“爹,你问舅爷爷要什么生辰礼了吗?”
林玉瓒闻到此言,立刻来气:“没有!爹问此事作甚?”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小娃便瘪起小嘴,佯装伤心地啼哭起来:“爹不孝顺,舅爷爷亦是爹的长辈呐!”
林玉瓒:(* ̄m ̄),那个糟老头子算哪门子长辈?
老男人本就未散的怨气,再次被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勾起,弥漫在空气,充盈整个屋子。
恰在此时,婉娘端着新鲜出炉的绿粥走进正房。
她见过女儿伤心的模样,连忙将吃食放下,从夫君怀里抱过女儿,关切地摸摸她的小圆脸:“晴姐儿这是怎么了?”
林玉瓒身上没了负担,又一次气恼地转过身去,背对母女俩,但嘴上仍不忘回应妻子:“晴姐儿饿了!”
小以宁赶忙绽放出甜甜笑颜,语气坚决地反驳:“娘,晴姐儿不饿!”
婉娘不禁莞尔一笑,瞧着这对又闹起别扭的父女,果断的选择相信夫君的话。
她柔声说道:“晴姐儿醒来的时辰正好,娘煮好了粥,刚好放凉可以入口了。”
说着,她便女儿惊恐的眼神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绿粥,送到女儿嘴边,满脸期盼地说道:“晴姐儿尝尝,你二舅舅都说娘煮得粥可好喝了!”
小以宁的圆脸皱成一团,凝视着这冒着清香却颜色诡异的绿粥,满心狐疑:“娘,二舅舅真的说好喝吗?”
婉娘忙点头回应,语气中又带着一点埋怨:“你二舅舅说这粥甜甜的,他上早朝前喝了整整五大碗,还好给娘留了一碗,不然晴姐儿还尝不到了呢!”
小娃半信半疑,但还是在她娘怜爱的目光下,缓缓张开了嘴。
林玉瓒也在此时疑惑地转过身,方才他抱着女儿并未注意到粥的颜色,待看清那绿油油的粥时,瞬间大惊失色,急忙大喊阻止:“婉娘,别给晴姐儿喝!”
然而为时已晚,小娃轻轻抿了一口,浓烈的苦意在舌尖猛然炸开,并迅速向整个嘴巴蔓延。
小以宁:⊙_⊙
下一刻,一道震耳欲聋的哭声骤然响起,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林玉瓒的爆鸣声也响彻林家的上空:“王林……”
王家也在林家的震天动静下彻底清醒,两家人因王林的骚操作进入闹腾的早晨,许久不能平静。
最后小娃被一顿三文钱的馄饨给平息,随着两个老男人坐上新的马车,前往最近的早市。
王诚面上挂着无奈,瞥了一眼脸色依旧铁青的老对头,就将目光转向一直吐舌头的外甥女身上,温声哄道:“晴姐儿,你娘知错了,下次给晴姐儿尝之前,她定会先试一口,姥姥和大舅舅都训过你娘了。”
小以宁转头,舌尖不住地颤动:“噗噗噗……”
王诚:......
他心累地叹息一声,拿起帕子细心地将小娃嘴角溢出的口水擦去,又转而对老对头说道:“我娘和婉娘已经前往宫门口找林子算账了,有我爹在,林子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哼!”
林玉瓒冷冷地哼了一声,还在迁怒此人。
冤大头王诚见无人应答,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等待下一个开口的时机。
马车内陷入沉寂,载着尴尬的气氛,缓缓驶向喧闹的早市。
不多时,商贩的叫卖声便不绝于耳,各种早食的香气洋溢在空中,身着各式服饰的行人在熙攘中穿梭。
林玉瓒脸色在叫骂中稍稍缓和,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对着还在吐舌头的女儿轻声斥道:“晴姐儿,把嘴闭上,这里有飞虫,小心沾到舌上吃进肚中。”
“噗噗噗......”
小以宁立刻不满地控诉道:“爹真坏,比娘还要坏!”
王诚见二人总算开口,心中微松,再次尝试沟通:“晴姐儿,不可胡说,昨夜你爹为了帮你问你舅爷爷想要什么生辰礼,还被你舅爷爷训斥一顿。”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娃并未如预想般的对老对头发出询问。而是微微呆愣,那双红肿的眼睛再次慢慢溢出泪水。
小以宁真的被老baby伤到了,好似被抛弃般,嚎啕大哭:“舅爷爷不喜欢晴姐儿啦!”
王、林二人:......
两个老男人不禁有些无语,又开启哄娃模式。
“晴姐儿想错了,你舅爷爷只是不喜你爹罢了,不是不喜晴姐儿。”王诚解释道。
林玉瓒也无奈开口:“你舅爷爷想爹也给他准备一份生辰礼,爹未应下。”
小以宁:(⊙?⊙)?
话音刚落,哭声便戛然而止,小娃满脸错愕地望着两个老男人,只见两人苦笑对视,很显然方才的话根本不是作假。
她脑中瞬间刮起风暴,嘴里更是下意识地问道:“爹,舅爷爷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玉瓒:?_?,那个糟老头子分明是将他当牲口一样使唤!
老男人极为郁闷地斜睨了女儿一眼,给出一个中肯的答复:“皇上心怀天下子民,于爹自然是一视同仁。”
小娃四舍五入地总结道:“哦,原来舅爷爷心里有爹。”
林玉瓒:?_?
王诚险些笑出声,又察觉到老对头那要吃人的视线,赶忙握拳掩嘴,重重地咳嗽几声,便对小娃说道:“晴姐儿,生辰礼在于心诚,只要心意到了,不管送什么,你舅爷爷都会喜欢。”
小以宁听到此言,小脑袋便无力的歪了下来,这般浅显的道理,她自然知晓,只是她想送老baby心头好,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宠爱。
林玉瓒见小娃失落的模样,老父亲的酸气再次翻腾。他忍着想阴阳怪气的心,开口道:“昨夜,爹已与裴总管提过,会与晴姐儿一起准备皇上的生辰礼,爹打算送皇上百寿图。到时,晴姐儿在上头写几个寿字以表心意。”
此言一出,小以宁立刻笑靥如花,像太阳花一般散发光芒,冲散阴霾,她大声应承道:“好!”
林玉瓒眼不见为净地别开眼,努力平复心中冒出郁气。谁知,女儿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差点情绪崩裂。
只听小娃奶声奶气地说道:“舅爷爷收到爹的生辰礼,定会更喜欢爹,把爹时时刻刻放在心中。”
林玉瓒:......,倒也不必如此!
老男人重新瞧向女儿,只见她满脸欢喜,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那小小的脑袋瓜子藏着什么美妙之事。
小以宁:?????????? )?,只要老baby对爹好,爹就一直效忠,不会是乱臣贼子啦!
小娃心怀美好展望,丝毫没注意她爹差点裂开的面容。
王诚更是强忍着笑意,轻轻拍着老对头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复杂的情绪。
好在此时,馄饨摊所在的街角到了,马车堪一停稳,林玉瓒便赌气地扔下两人,率先下了车。
原本在车内感受不到的热忱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各种招呼声蜂拥而至。
王诚抱着小娃,与老对头并肩而立,与市井截然不同的气场刹那间散开,引得街边小贩频频侧目,却又在他们三人于街角那个简陋的馄饨摊前坐下时,纷纷露出鄙夷神情。
三人仿若未觉四周的别样目光,林玉瓒自然而然地从老对头怀里接过小娃,并将她在腿上安顿好。
这时,小以宁再次开始触她爹的霉头:“爹,你守孝不能吃肉哦!”
“……,爹喂你吃。”林玉瓒没好气地回道。
小娃又转头瞧向另一个老男人,询问道:“大舅舅,吃完之后,你要补课业吗?”
王诚:……
王、林二人:这小娃今日话也太多了!
两个老男人无语地对视一眼,便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晴姐儿,闭嘴!”
“哦!”
小娃乖巧地应了一声,便又开始吐舌头:“噗噗噗……晴姐儿好苦呀……噗噗噗!”
王、林二人:……
两个老男人面面相觑,心中忍不住又开始对王林咒骂连连。
恰在此刻,三人的耳畔突然传来关于王林的言论。
“昨夜真是惊险啊!陈渡大将军竟带着一大批人去香满楼围堵镇北将军。”
“啊?这是为何?”
“这我也不甚清楚,只听香满楼的伙计说这镇北将军过于倒霉,王大将军被人喊去喝酒,子时都未归,他便去喊他爹归家,结果被陈大将军堵在楼中不让走,还逼他交出什么东西!”
两大一小秒变吃瓜群众,侧眸向说话的几人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