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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摇曳微微,姜云裳正半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憔悴。
听到声响,她缓缓抬眸,见是薛刚,神色微微一怔,旋即恢复了往常的冷淡。“薛将军深夜到访,失礼了吧?”
“公主,你当知晓文博……”
话未说完,姜云裳瞪了对方一眼。“来此所为何事?”
薛刚快步上前,眼中满是关切。“自打你入大周,我是彻夜难眠。
如今听闻你身子抱恙,心急如焚之下便赶来看看你。
虽有失礼,实乃心如刀割。”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锦盒,赶忙递到姜云裳的面前。“云裳,这是我特地为你寻来的千年人参,对调养身子大有益处。”
瞥了一眼锦盒,姜云裳并未接下,她声音依旧平淡如水。“薛文博,薛将军!如此贵重之物,云裳实不敢收。
自打你看着顾应痕持刀入宫,你我之间便无旧情可言。”
听闻此言,薛刚满面愁容。他强行将锦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语气颇为诚恳:“云裳,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你如今身子虚弱,正需要这人参补补元气。
至于当年之事,先帝突然驾崩,顾贼势大,禁军中也有其大量暗子,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云裳,若非我假意相投,姜氏早已被其屠戮殆尽啊。”
姜云裳佯作叹气,神色间刻意流露出一丝无奈。“薛将军好意,心领了。
如今云裳已为人妇,薛将军还是给彼此留些体面才好。”
听闻此言,薛刚手握床檐,迫使自己压住心中怒火。“云裳,你当知我心意。无论何时何地,在文博心中你乃举世唯一。”
姜云裳强忍着恶心别过头去,避开了对方炽热的目光。“你我身份有别,还请你自重一些。
你此番前来,若是被有心人瞧见,怕是会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果然,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吗?”薛刚不以为然,轻声说道:“流言蜚语又如何?
我执掌三万禁军,在这皇城之内,除了顾应痕,谁敢多言半字?”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小巧香囊,递到姜云裳面前。“云裳,这是我亲手为你所做,里面装着上好的草药,有安神助眠之功效。
放在枕边,许能睡得安稳一些。”
“……”就拿这玩意来献殷勤?姜云裳看着香囊,差点没当场破功。
尽管如此,但她很快又恢复平静。“何必如此费心?不过是个落魄公主,不值得你这般对待。”
“你千万别这么说。”薛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你乃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云裳,在文博心中,你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光彩照人的大梁长公主。”
听闻此言,姜云裳苦笑着摇头。“如今的大梁,早已今非昔比。我这个长公主,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又哪来什么高高在上。”
“……”薛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都是顾应痕那个乱臣贼子,若非这老狗篡权夺位,我大梁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云裳,你且放心,只要文博还有一口气尚在,定会助你夺回曾经的一切。”
姜云裳微微抬眸,看着薛刚,眼神中巧妙的流露出一丝感动。“哎!你怎么还像儿时那般冲动?
如今局势复杂,仅凭你我之力,又能改变什么?”
“不!我手中有数万兵马。”说着,薛刚紧握拳头。“云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只要梁北告急,一定能寻得机会扳倒顾应痕。我已在城防卫中安插了不少亲信,他们都会听从我的号令,只等时机一到,便可起兵讨贼。”
“……”姜云裳黛眉微皱,继而缓缓转过身来。“此事万万不可草率。顾应痕手握重兵,党羽众多,你若是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命。”
这还用你说?老子才不和他斗。薛刚轻咳几声,故作满不在乎。“云裳,只要是为了你,文博绝不惧死。
只要能为你报仇,为我大梁除去这个祸害,就算死,文博也心甘情愿。”
见时机成熟,姜云裳佯作叹气。“我如今委身于徐平,只怕负了你这般情谊。”
听到徐平的名字,薛刚脸色一变,眼中闪过深深的嫉妒。“不过是个外臣,能有什么用?以为窃居岳州就能指点江山?这奉天城内有军十余万,他能起什么风浪?”话到此处,他突然一愣。“对了,你刚提到任人摆布?此话何意?莫非……”
“莫要猜了。”姜云裳巧妙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与徐平之间,不过是为了大梁的局势相互利用。
乱世一女子,不是棋子,能是什么?”
闻言,薛刚冷哼一声。“我看未必。这大梁的天下乃皇室所有,率土之滨,莫非皇臣。
你何必妄自菲薄,以棋子自喻。”
他怎么说得出口?姜云裳抬手掩面,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神情。“如今的局势,我们需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徐平手握重兵,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除掉顾应痕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薛刚沉默片刻方才开口。“他毕竟是周人,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万一他想趁机吞并大梁,如此岂非引狼入室?
况且昨夜之事,你受难在先,他居然不闻不问?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昨夜……罢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免得叫人看到,对你我都不好。”姜云裳扯下床帘,竟是潸然泪下。
见她欲言又止,还有清泪滑落,薛刚脸色骤然一变。“到底何事?有什么不能与我明言吗?”
“你……回吧……便算你我此生无缘。”姜云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抽泣,声音也是愈发哽咽。
见姜云裳这般姿态,薛刚心生怜惜。他一把掀开纱帘,当即怒声质问。“到底何事?是不是徐平欺负你?好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别去!都是我自愿的……”姜云裳挣扎着拽住对方衣角。“别再来找我了……”
“自愿?什么自愿?”几息之后,薛刚恍然大悟。“难不成昨夜之事?”说着,他勃然大怒,一拳砸向桌案。“这个混蛋,竟敢如此欺负你?我这就去点兵,剿了他的征南大将军府。”
闻言,姜云裳不顾身子虚弱,连忙起身将之拦住。“万万不可!此事一旦闹大,局面将无法收拾。不仅会危及你我,更会让整个大梁陷入绝境。
徐平乃大周征南将军,更是靖北王府的独子。你若是加害他,整个大梁都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这狗贼就是利用这个身份来欺压于你,对吗?”
“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薛刚佯作无奈,随后缓缓蹲下身来。“我不说!我不说了。你放心,只待咱们除掉顾应痕,徐平也会步他的后尘。”
听闻此言,姜云裳一阵反胃,却又强忍着怒意。“你来此已有许久,再不走,一会换药的太医就该来了。”
“我不在意!”薛刚眉头一挑,却是站起身来。“太医又如何?谁敢多言,看我不宰了他去。”
“你不在意我在意……”
“云裳……”
“……”姜云裳再未接话,转身便卧床休息。
见她留个背影给自己,薛刚上前为其合上床帘。“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
几息之后,见他离开屋子,姜云裳强撑着床檐坐起身来。“呕……呕!!!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厚颜无耻之人?
连徐平都比你强上一万倍。
呕……”
殿门外,薛刚掸了掸衣袍,随手丢给宫婢几两碎银。“本将今日没来过。知道吗?”
“是,将军。”
回头看了眼安宁宫,薛刚大步朝向皇城之外而去。“原来如此?徐平啊徐平,你倒是够狠啊!此事得赶紧告诉镇国公。”
……
与此同时,紫萍郡守府。
合上英月娥送来的密信,陆铮嘴角微微上扬。“鱼儿,终于咬钩了……”
“拿笔来!”话音刚落,他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几息之后,其人胸闷气短,骤然吐出大口鲜血。“噗!!”
“陆老贼?”英月娥大惊失色,赶忙将之扶稳。“你……”
“快去拿笔来……”言罢,陆铮抬手捂住嘴巴,却如何也止不住口内的流血。“再……再给,陆某,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