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晨风拂面而过,送来丝丝的凉意,起伏的群山间飘荡着稀薄的晨雾,宛若流动的云烟般缥缈,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万道霞光倾洒而下。
那座城池巍峨矗立在苍穹之下,显得气势磅礴,耀人眼目。
刘沅爬上城楼时,早有一人立在上边,一身银甲,腰间一柄长剑,放眼望着远处,刘沅寻目望去,那方向是京城。
“将军可是想起京城了?”
公孙玥回头看向她,早些时候听说过大将军麾下左将军总爱戴着面具,不过,这面具比她意料的还要吓人些。
“澍城距京城千万里,昭仁到底还是女子,心中思绪偏多。听闻左将军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
公孙玥邀她过去,刘沅便安安分分站在她身边,对于公孙氏的这两位公主殿下她实在钦佩,男子为尊的年代各自都成了带领一群男人打仗的女将军,不论功绩,能做到这番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心有所感,要压下军营里的那些将士可不容易。
“我的伤不要紧,倒是昨日没去面见将军,还望将军见谅,日后定当补偿回来。”
“不要紧,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先前在京城便听闻左将军战功赫赫,昭仁甚是崇拜,不过自任命了澍城将军倒是没什么机会见过左将军,如今一见,当真是不凡。”
“将军谬赞,我倒也没像传言那般,极其普通罢了,所幸有大将军帮衬着,如今也没犯什么大错出来。”
“左将军可是谦虚了。”
刘沅还是有些好奇这位公主,见她身姿挺拔笔直,仿佛一尊出水芙蓉,肩宽腰细,腰线优美流畅,宛如纤细的柳枝,却又匀称丰满,窈窕玲珑。到底还是皇家的公主,自幼学的自然不会是冲着当将军的料子去培养的。
她倒是很喜欢公孙玥的长相,远看时是冷漠的雪山,近处细细考量时眸中却是女子的清婉其中也蕴含着一丝轻柔。只不过,这位公主在传言中可不是如此,听闻昭仁公主幼稚得很,并且喜欢美男,甚至在府里还藏着几个,毕竟是有权有钱的人物,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神仙,也挺正常的。刘沅也没接触过她,要想证实这些,那只能以后多了解了解了。
“早些听说黎国派兵围了澍城,可昨日我们到时却不见半个黎国人,将军可知其中原由?”
“黎国大将军周禅诡计多端却也不会白白浪费兵力,许是听闻了你们要来增援,预料到无法阻拦便索性将所有人都召回去了。”
“应对周禅,我们如今了解甚少,看来还是得仔细商议一下对策。”刘沅拱手告辞,“我便先一步走了,沈厌那处还有我过去帮忙,将军多劳。”
“左将军也需多注意身体,告辞。”
公孙玥望了望不远处的柱子,无奈地笑了笑:
“殿下,人已经走了,可以出来了。”
而后公孙祉便探出一颗脑袋看了看,见左将军真的不在这才整个身子走了出来,略有尴尬地咳了两声:
“皇姐,我不过是不愿打扰你们谈话。”
“先来的明明是你,一见他来便急急忙忙躲起来,你那性子定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见左将军也是谈吐举止有礼,你们到底是有什么嫌隙?”
公孙祉想着昨夜,叹了叹气:“也不是有嫌隙,只是昨夜我与他谈了些话,之后回想起来却是肉麻得很,如今见着了还是有些别扭。”
确实,昨夜那些谈话放在两个男人之间确实矫情了些,不过也让他有了些怀疑,又听闻自他到了营中左将军的情绪就不太对劲,这更加加深了他的疑虑,又联系左将军在马车上的话,这个世界里还不存在猪八戒之类的故事。他既然能说出来,那么必定来路不简单,毕竟这个世界里他已知的便就有刘沅,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人也来到这个世界,还真不好说。
公孙玥拍了拍他的肩,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吐字清晰,一字一词却又像是蕴含深意,又有探究之意:
“殿下,我知道此话会让你心里难受,但是还是想问问殿下。早些时候官儿在你身旁,你待他如手足甚至处处维护着他,官儿死后你伤心欲绝,寻觅几年无果才肯为他立碑,并且还亲手将衣冠冢立在寝宫旁。”话到此处,公孙玥不由得皱了皱眉,“朝野上下对此事的言谈褒贬不一,猜测殿下取向之人更是不在少数,加之你如今不肯娶妻,流言更多。我只想问殿下一句,此事是不是真的?”
“……”公孙祉哑然失笑,“自然是假的。”
公孙玥点点头,又望向远方:
“黎国军队便驻扎在这个方向,昨日你们来之前他们便向后又退了四十里,如今距澍城七十里远了。你们带的一万多人和几十车粮食能守澍城数月,此地虽说易守难攻,不过若是周禅真的拿着要攻下澍城的心来战的话,几十万甚至十几万人,澍城也是挡不住的。”
虽说平时攻打一个小城动用三万人已经算很多了,不过澍城是辰国的门户,攻下了澍城等于轻易夺了辰国边境十几座城池,这个担子可不小啊。
“大将军此次便派了我们三人来,大将军驰骋疆场几十年,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你的能力我并不怀疑哪怕是和黎国大将军周禅也是能比较一番的,大将军麾下的左右二将我也只是听说,至于是否如传言那般,还待考证,更不用说左将军身上还有伤,必然会对其有些影响的。”
“我同他们相处了几日,来时也遇到了黎国士兵的阻拦,虽说是大将军先前规划过,但是这两人的配合极好,许多年沉淀下的信任和默契是极好的。两人平时喜欢拌嘴 但是动起手来并不含糊,能力并不差。”公孙祉抬眸凝视,眼神中流转着一抹聪慧,仿佛眼中所看,看尽了天下变幻,“皇姐,用人须得信人,每个人所长不同,自然不能用同样的眼光去考究,这两人以后必然会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实力。”
公孙玥倒是觉得有些意外:“虽说殿下小时候到这边生活过几次,不过沧海桑田,人心易变,殿下是否太过随意了。”
公孙祉撑在城墙上,今日无雪,远处的太阳已至天中,他的手指敲了敲 似乎也在认真考虑公孙玥的话,稍后却嘴角一扬笑开了:“昔日相识,今日再见便是故人旧友,方才我也说了用人不疑,自然是没什么多考虑的。”
“殿下的这些想法甚好,不过还是得有两手打算。”
“还请皇姐放心,琅秀有把握。”
澍城被围了几日,连绵战争,城中百姓早已揭不开锅了,公孙祉一行便在城中放粮救济。
“承蒙太子殿下记挂,草民定为殿下马首是瞻。”
此话一出,牵动着全城百姓的心。
公孙祉笑着扬扬手道:“冲锋陷阵是我们和将士们的事,大家只需安心在背后支持我们便好,大辰与黎国之战,必然会是以我大辰的胜利而告终。”
饶是沈厌和刘沅的面具再吓人,也有些百姓围在他们身边谈笑,只不过还是没有公孙祉和公孙玥那边的人多,能到他俩这边来的,都是些胆子大的。
沈厌用胳膊捅了捅刘沅的肩,而后脑袋微微靠后,轻轻贴在她耳边时不时又往公孙祉那边看,轻言细语道:
“太子殿下还真是拿捏得一手人心,不过也给我们省事了,此番下来百姓算是稳住了。”
刘沅看了看被人群围住的人,她并没有什么态度,将沈厌推开继续拿起瓢又悄悄看了公孙祉一眼,而后转过身继续安安静静地为百姓发米发面。
在她专心工作时,一只小手却巍巍颤颤伸了过来,刘沅以为这人是想要拿米,还奇怪为什么这人的如此小,只不过觉得兴许是得了什么病,她也没再多想。刚拿起一袋米递了过去,那只小手却揪住了她的袖子,刘沅愣了愣,而后抬头去看,真真切切是个孩子。
见她看了过去,视线对上的那刻,那孩子明显也是害怕她的面具,整个身子猛地一僵,可那只小手却依旧紧紧抓住她的袖子。
沈厌凑了过来,那孩子却向刘沅这边缩,倒是将沈厌那易碎的心灵狠狠打击了一番,低头丧气地继续为百姓发粮食。
刘沅在那孩子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他抓住的袖子。
那孩子见她注意到了袖子怕她甩开抓得更紧了些,眼里含着泪。
楚楚可怜的模样,刘沅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孩子的害怕似乎真的少了些。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擦了擦眼睛,那眼睛却红了不少,是他手上沾的面粉。
没带帕子,所幸今日穿的衣服袖子较大,她便先对着他眼睛吹了吹而后拿袖子给他擦了擦手。
那孩子一声不吭,静静地任凭她的动作。
“你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吗?”
看着他也是才七,八岁的样子,刘沅并不喜欢孩子,可是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倒是让人看着心疼。
刘沅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哪知这孩子眼泪一下子决了堤涌了出来,哼哼两声后猛地扑进她的怀里。
这下子动静可不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就见一个小孩钻在左将军怀里哭,还一个不停地抹眼泪,看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不过看着刘沅的那副面具,不少人心里发怵,因着这面具沈厌和刘沅身边的百姓都要少很多,只因这面具看着就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才戴的。右将军还好,他的相貌很多人都见过,因此并没有那么害怕,至于这个左将军,他们不曾见其摘过面具,甚至这个左将军言辞甚少,看着就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
见那孩子扑到她怀里哭个不停,许多人心里都犯嘀咕,甚至还有些人手都不停在发抖,心怕看见这个左将军一个发怒把那小孩给劈了。
刘沅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预料到她在大家眼中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她也伸手将那孩子抱住,小小的身子,抱着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骨头硌人。澍城是受黎国侵扰最严重的地方,这里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的,甚至过年时都还提心吊胆心怕黎国人突然来犯。
战争不是一个好选择,却是能最快见效的方法。
“好孩子,不用害怕,我们会将敌人都赶走,届时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她的声音不大,因着掐着嗓子变声的缘故,声音一小便显得有些沙哑,倒像是她也哭了一般。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
那孩子渐渐地也平复了不少,可他还是紧紧抱着刘沅不放。
谁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在这么多人中选择刘沅的原因,谁也不会在乎这些。
那孩子软软糯糯“嗯”了一声。
徵羽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个人的善良是不会被外表所阻挡的,在她眼里,在场的几位有身份的人中,刘沅是最心软的那个,不然这一路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纠结。
在徵羽眼中,哪怕是受人赞颂的太子殿下在,刘沅还是那个最软心肠的人,只是平日里装得太冷漠了导致她周身的气息都伪装起来了。
突然让她想起了以前。
那时她十三岁,她出身于练武世家,却遭仇家陷害,全家百余口人无一生还。她拼死拼活逃了出来,所幸被一个饭店的厨子救了,跟着厨子生活了几个月,那些仇家突然找了过来,厨子为了救她被乱刀砍死,而她继续流亡。
那时的她身无分文,心中被仇恨包裹,受尽欺辱。
徵羽摸了摸后颈处的一道长长的疤,那是被那些仇家砍的,当时血是喷出来的,受了那种程度的伤,当时他们认为她死了,她也认为自己活不了了。
他们便就那样看着她的血喷溅出来,不想给她一个痛快,就那样折磨着她,让她感受死亡慢慢地来临,那是世间极大的绝望。
那时真的绝望了,她在血滩里挣扎,无力,痛苦。
刘沅便是这时出现的,她的身边跟着一位老者,正是刘沅学医的那位,这次的遇见救了她的性命,是上天可怜她的幸运。
而后入了军营,她才知道,刘嵊为刘沅准备的那百余人都是极大地受了刘沅的恩的,这些人心中仅有一个信念,刘沅帮了他们给了他们一次生的机会,那么这条命便随时准备为她而放弃。
如今看着刘沅抱着那孩子,却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是爱多管闲事的一个人。
见着那孩子哭累了,刘沅也总算能腾出手来了,她将这孩子交给徵羽照顾,继续又为百姓们发粮去了。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沈厌也是没了往日的玩笑模样沉默着。
公孙祉抿着唇轻轻地笑着。
这个左将军好似和他心中的那个左将军不同,兼并着狠厉与柔情的人,他看不太清,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真的好像。
两人将那小孩带了回去,途中的了解才知道他叫花满,他们一家原本是住在里澍城不远的小镇上的,除夕那日黎兵来犯,他的父亲死在黎国人的刀下,他的母亲被他们抓走折磨了几日,最后撞死在冰石上。
而且他已经有十一岁了,不过时常缺乏粮食导致他的身体羸弱甚至不长个,看着才七八岁的模样。
徵羽端了些吃食过来,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她也有些不忍心,不过她明白刘沅不会将他留下的,刘沅要做的事情很复杂 带个小孩极其不方便。
而后好几天不见那孩子,徵羽再见他时,他已经是太子的侍从了,专门为他磨墨和整理物品,照顾着公孙祉的起居。
后来徵羽才从花满口中知道,是刘沅专门去找了公孙祉求他收下这个孩子的,公孙祉也是很惊讶,不过还是应了刘沅的请求。
那之后,所有人对刘沅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甚至是昭仁公主对她也是有着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