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稀松平常的过着,转眼已经到了要置冬衣的日子,戚东雨许久没来好风阁帮忙,这一天懒懒的没事可做,就干脆来帮秋菊誊抄账本。今年的生意不比往常,春天的洪水闹得禾苗也种不下去,到了秋季自然粮食的收成不好,虽然朝廷已经开放了粮仓,但是物价还是必往常要贵上了一些。家家户户的生活都比往年拮据,自然置办新衣的人就少了,好在往年好风阁的买卖做得不错,老顾客多,所以算下来今年也是不赚不赔。戚东雨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站在窗边,楼下酒铺的小娃娃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账本里,倒是再也没有肖文的订单了,赵府也从以前的熙熙攘攘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赵家的旁支倒是有在朝中为官的,但是都不如当年赵程之风光能干,赵欣玥也确实是辛苦,一个人挑起复兴家族的使命,兜兜转转,都躲不过自己的宿命吧?
“姑娘,这些新衣给您放这了。”秋菊将叠好的新衣放在角落,按款式分好类。
戚东雨瞧了一眼,说:“那上好的金丝银线还有剩的话我一会带走,容泽也要添冬衣了。”
“知道了姑娘,陛下也不计较你给他用店里剩的。”冬梅刚好上楼来,说道。
戚东雨笑了笑,“就你给他打抱不平。”
冬梅努努嘴,“陛下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姑娘,姑娘就拿剩下的去糊弄陛下。”
“姑娘,一会去常嬷嬷那用午膳吗?”秋菊边收拾着账本,边打岔道。戚东雨早些年就给常嬷嬷在宫外置办了宅子,离着好风阁不远。原本常嬷嬷说什么也不愿意的,担心戚东雨在宫里没人照顾,可看见容泽对戚东雨的好,她倒是乐得自在,除非有大事,不然她都在宅子里自己住,戚东雨每隔两三天就去看她。
“去啊,你们收拾吧,我去买条鱼,嬷嬷说她一大早去买鱼,说秋天的鱼肥,但是她腿脚不方便,就我去了。”戚东雨答道。
“姑娘,我和您一起吧,买菜下厨您可不擅长。”冬梅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就一条鱼而已,难不倒我,放心吧。”说完,戚东雨就下楼了。
今天正好晴天,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早市离店里不远,穿过一条短巷子就到。鱼摊倒不是很热闹,想必今年鱼也贵了,甚是难卖。摊主遮着扇子打盹,戚东雨朝桶子里看了看,说:“给我来两条母的,鱼籽多一些。”摊主听见声响,懒懒地瞟了一眼,一看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小娘子,顿时没了瞌睡,拿起捞子:“好嘞,这就给您来两只。”
掏出鱼,称好,正打算付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戚东雨的钱包,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板,我想这位姑娘要的是母鱼。”抬眼一看,苏亦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盯着老板,他今天穿着便装,不似读书公子的斯文,少了些许仙气,倒多了市井烟火气。
那老板有些心虚:“是。。。是啊。。。自然是母的没错。”
“哦?那老板帮我们破鱼吧,要是母的,这一袋子银子给你,如果不是,这整桶鱼给我。”
“那。。。那。。。不能,我再自己看看,哎呀,是啊,看走眼了,这鱼。。。这鱼。。。我给你换两条,不加钱不加钱。”老板陪笑着,换了两尾鱼,“这个,公子,小姐,保证是母的。”
戚东雨看了苏亦一眼,谢过了店家,苏亦自告奋勇地接过鱼,跟着戚东雨,戚东雨问:“你怎么还知道鱼是公是母?”
苏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着鱼,悠闲的晃着步子:“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戚东雨尴尬着,轻咳了一声:“煮菜做饭我确实不行,人总是有长处有短处的嘛。”
“你身边好歹有信得过的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可只敢吃自己做的东西,口味是无所谓了,熟了就行。”他说得云淡风轻,步子也没有停下来。
两人走到街的尽头,人逐渐稀少起来,戚东雨停了步子:“苏世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亦笑着,也停下脚步来,高深莫测地看着戚东雨,“怎么是我来找殿下,难道不能是我们特别有缘分,走着走着都能遇见。”
戚东雨也笑了,“谁说缘分一定是随机的,也可以是求来的算来的。”
“哦?那依郡主所见,在下今日来有什么事?”
戚东雨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街上人也不多,低声道,“许是苏世子想确定秋狩的事,我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容泽说那天是你带我回去的,而且你还受了伤?”
苏亦背光站着,光线从他的后面晕开,他的眉眼不再那么清晰,却依稀能看见那丹凤眼,微眯着,正在仔细打量她:“我不明白郡主所说不该说的事是什么事?”
她抬眼看着苏亦:“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告诉容泽那日黑衣人袭击你,寻求他的庇护,毕竟他可比你西月的那个皇叔势力强多了。我原本也只是猜想,可是今天你来寻我,自然证实了我的想法。那日的黑衣人表面上是要杀你,可为什么非要选在秋狩,众目睽睽,戒备森严。容泽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在这集市,或是你的宅邸,任何你落单的时候,不是更容易得手。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他们放任我在场,但是又不伤害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我传话,给你的离开做个见证?所以那天的人应该不是你皇叔派来的,而是你的人?”
苏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脸上笑意不减:“戚东雨,怪不得容泽把你当个宝,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确实厉害,不知不觉把事情看破却不说破?”
她没有搭话,接着说:“如果不知道你若熵少主的身份,或许我还想不通,知道了,想明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么大的漏洞以你缜密的心思不可能没想到,只是你很自信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应该早已经离开了。可是为什么我被打晕了之后你没有走,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
她矮他一头,目光清澈地仰视着他,苏亦片刻失神,从来没有人和事这么失控过,除了那一日。
他抬手轻咳一声,看向别处。她接着说:“所以后来的那一拨人,应该不在你的计划中,后面你说的是实话,容泽的后宫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原本你可以置身事外,一走了之,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欠你一声谢谢。”
被人道破,苏亦有片刻的不自在,“那倒也不必,我是怕你有什么,容泽对我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她笑了笑,“我今日说破不是为了轻松说一句谢谢,你那日说的对,随口说的谢谢和对不起都太廉价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但是确实因为我而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可以补救。”
“哦?补救,什么意思?”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探究,戚东雨不以为意,“请你放下戒心,我可以帮你离开南城回到西月,现在你们已经打草惊蛇,想必再行动是难上加难。合适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永远不侵犯东穆,不伤害容泽。”
苏亦手臂环胸,声音渐冷了下去:“既然郡主如此坦诚,我也直说了,我没法保证不伤害东穆和容泽,两国积怨已深,就算我愿意,西月的臣民也不会愿意。还有,西月的事,你怎么知道我能说了算。”
“我见过若熵少主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样子,也听过现如今的西月王如何荒废朝政,你。。。还是有胜算的。”
她信心满满,语气里有自己都不察觉的高扬,像是一记暖流注近苏亦心里,试着忽略自己心中的悸动,“我如何能信你?之前出卖烟雨阁的人还没有下落。”
“我知道你若熵少主的身份,但是你却依然好好的站在这里,难道还不算我的诚意?实际上,自从你来到西月,若熵就和你有了联系,那年元宵节,就是容泽外出游历之前,你救下的西月卖艺女子,应该就是给你传递消息的吧?你再也不必扮作子兰的样子靠近我,我自愿帮你。”
苏亦眼里闪过惊讶,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点了点头:“戚东雨,你倒是让人惊喜连连啊。”
“我只是想说,我很有诚意,也希望你好好想想我的条件。”
“我很好奇,容泽知道你和我做交易,知道你瞒了他那么多事之后,他会怎么想。”
“你。。。你不用管他怎么想,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时机成熟时,我会帮助你离开东穆,就当报答你多次的救命之恩。”
“好,戚东雨,如果你能帮我,我答应你,只要东穆和容泽不先犯我,我也不会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