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秋菊的声音响起,苏亦和戚东雨双双回头。秋菊快步走上前:“苏世子也在?姑娘,常嬷嬷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戚东雨抓住秋菊的手问。
“冬梅和我收好账本就想先去常嬷嬷那里等姑娘,也帮她打打下手,可是我们到的时候,院子里一团糟,像是有歹人来过,常嬷嬷也不见了!”
戚东雨慌了神,回头对苏亦说:“苏世子,今日家里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就和秋菊往回走。
她走不久,玄心走到苏亦身后:“主子,要插手吗?”
苏亦想了想,终是敌不过自己,“别暴露自己,能救则救吧。“
秋菊和戚东雨走进院子,满院子一片狼藉,菜叶果子洒了一地,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没有常嬷嬷的踪迹。冬梅红着眼从厨房出来:“姑娘,灶台是温的,嬷嬷怕不是用了早膳之后才出事的?”
戚东雨声音微颤,熟悉的恐惧涌上心头:“秋。。。秋菊,你去找李默,让他派些人手来。冬梅,今日好风阁歇业,把伙计们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嬷嬷。”
“姑娘,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呢。”
“我没事,我在周围看看,就回来这里等着,万一嬷嬷回来了呢。”
秋菊说:“我回宫正好要路过店里,交代一句就是,姑娘放心,跑腿的事交给我吧,冬梅留在这里也好,万一那些歹人又回来了怎么办,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说着,秋菊也没再耽误。正午时分,戚东雨和冬梅将宅子周围都找遍了,出了一身汗,水却来不及喝一口,就这样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姑娘,您歇歇吧,一会儿陛下的人到了,找的更快一些。”
戚东雨摇摇头,脚步不肯慢下来:“他们还没走远,不能停下来,对了,冬梅你去那边看看,我去河边看看。“说完,她就向河边跑去。
寻常日子,河边妇人洗衣洗菜,船夫摆渡,好不热闹,可是哪里有半点常嬷嬷的身影,戚东雨拉了几个洗衣服的大婶询问,一点头绪都没有。心急如焚,脚步难免凌乱起来,被石子一绊,一脚踩空,眼看自己就要落水,一只强劲的胳膊接住自己,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一个转身,将她带了上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看见是容泽,一时间泪如雨下,再也把持不住,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衣袖:“常嬷嬷不见了,怎么办?”
万般焦急关心在看见她差点失足落水时酝酿成微怒,然而看见她如此模样,容泽哪里还生的起气来,柔声道:“阿拙,人都派出去了,他们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马上就会有消息,我们回去等好吗?“
他扶着戚东雨回到小院,顾不上满院狼藉,拉了个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半蹲着,上下把她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才自己坐下,接过张全准备的茶水,试了试温度,递到戚东雨手里:“阿拙,你嘴巴都干了,喝口水,吃点东西,要是找到了常嬷嬷,还要你照顾呢。“
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不再说话。容泽看着心疼,握着她的手:“别怕,我在。“
她抬眼看着他,眼圈微红,布满了雾气:“常嬷嬷是姨母和娘的奶妈,当年她是可以随姨母一起进宫的,可是她放心不下为了戚成义和母家闹翻的母亲,所以才和母亲到了戚府,母亲走后,我一病不起,她宁愿自己饿肚子,受人白眼,去求沈氏和父亲,才勉强给我续命。她一生没有嫁人,但是在心里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外祖母。我原以为,让她在宫外生活,远离那些纷争也能享享清福,但是我。。。都怪我,容泽,都怪我。。。“
“阿拙,世间的事本来就难以预料,无法掌控,不要责备自己,还有我在。“
还好有你在,但也只有你在了,一种恐惧和悲伤席卷而来,她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陛下,在护城河下游发现了常嬷嬷,浮在一片枯木上。“
戚东雨起身,声音微颤:“她。。。怎样了?”
李默不忍,但不得不说:“殿下,常嬷嬷。。。她气息微弱,怕是要不行了。”
戚东雨脚下一个踉跄,来不及多想,夺门而出。
护城河边,闲杂人等都被隔离开来,远远望着,只知道是哪个达官贵人家里出了事,连京兆府尹大人都亲自来了。常嬷嬷嘴唇紧闭,面色苍白,戚东雨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抚摸她的额头,泣不成声,听见声响,常嬷嬷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姑娘,姑娘。”
戚东雨牢牢握着她的手:“嬷嬷,我在。”
常嬷嬷费力的转眼一看:“陛下也在,如此甚好,姑娘,老生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得。”
戚东雨噙着泪,用力点点头。
“奴婢本是前朝周天子皇后身边的婢女,那年都城城破,太尉随高祖远征,奴婢受周皇后临终所托,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夫人想逃出皇宫去,谁知道被太尉拦截,太尉夫人幼儿新丧,太尉不忍心伤害无辜婴儿,就李代桃僵的将我们主仆收养在了太尉府。这事原本再无旁人知晓,谁知姑爷竟然寻得端倪,竟然想用此事拿捏太尉府,太尉宁可背负欺君之罪,也不愿意与小人为伍,于是将此事一五一十禀告了先帝。。。陛下,您的父皇真是位贤明君主,他知道了,非但没有怪罪,还敲打了戚成义。戚成义恼羞成怒,更是冷落你的母亲,打骂之中他说漏了嘴,所以那一日两人才吵得不可开交,第二日,你母亲就殒命了。”
“嬷嬷。。。嬷嬷。。。您对母亲和我早就像亲人一样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今天要动手?”
“呵。。。。”常嬷嬷眼神有些迷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你母亲的死和戚成义脱不了关系,以前因为你无人庇护,老朽只好装聋作哑,后来因为涉及到前朝辛秘,陛下又初登大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娘,你的日子过得好就好。前几日我出门,像是人群中见到了当年那打更之人,不是早死了吗?所以就跟了他几条街,许是被发现了,又或者是,戚成义想利用你的身份做什么。”
戚东雨哭着说:“嬷嬷,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们这就回宫好吗?”
常嬷嬷微弱地笑了笑:“姑娘,没用了,这一把年纪,怕是撑不过去了,能走之前见到姑娘,没把这些带进棺材里,已经是万幸了。姑娘,老生有几句话想和陛下单独说,可好?”
戚东雨迟疑地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站起走开。
常嬷嬷艰难地转头,看着容泽,说:“陛下,奴婢有些越矩的话,望陛下不要怪罪。”
容泽点点头:“嬷嬷请说。”
常嬷嬷满眼慈爱,欣慰:“陛下对郡主的情谊老朽看在眼里,还望陛下不离不弃,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容泽一脸错愕,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自我解嘲:“原来一切都逃不过嬷嬷的眼睛。”
“谁真心对姑娘好,老朽看的明白。姑娘对陛下也是有情的,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陛下再耐心一些。经历了那么多失去的人,渴望又害怕,希望陛下的心可以捂热姑娘的心。”
“嬷嬷真的觉得阿拙对我。。。对我也有情?”
“不是也有情,是姑娘只对陛下有情。姑娘从小孤苦,并不明白感激和爱慕的区别,对赵公子如此,对陛下也是如此。因为有情,才会奋不顾身,才会耍小性子,才会依靠。过些时间,姑娘会明白了。”
容泽的脸色明亮起来,心下无比感激,语气不自觉地急促:“嬷嬷,我定不辜负嬷嬷的嘱托,今生一定护她周全。”
常嬷嬷释怀一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眼前模糊了起来:“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