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衙役们齐声高喊,手拿棍棒,跃跃欲试。
来南华岛之前,余峥隐晦的暗示他们,收拾裴家,会有好处。
“凭什么搜山!”
“抓不住把柄,狗急跳墙了吗?”
“我们是流放犯,但也不能被这么欺辱!”
裴家人纷纷表达不满,他们明明没有犯法,凭什么搜查?
“官府的人怎么能这样?”
“太不讲道理了!”
“裴家人这么好,怎么能这么对待他们?”
村民们都很愤怒,衙役找不到买盐的错处,就要大肆搜查,这是非要给裴家治罪。
“裴姑姑”柳欣桐着急道,后山可是有马匹和铁匠铺的。
要是发现马匹,与北荻的交易就瞒不住了。
铁匠铺最近开始生产兵器了,都是朝廷禁止的,绝对不能让他们查到。
裴朝歌蹙眉:“余县尉,盐场没有任何问题,裴家一直遵守大晟律法。”
“你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搜查。”
“余县尉做了多年地方官,要罔顾朝廷律法吗?沈县令知道吗?”
余峥双拳握紧,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合规,而且沈县令很照顾裴家。
裴家建海港,这么大阵仗,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皇上下令恢复三处港口,说明朝廷政策松动,裴家建海港更不是问题了。
但想到裴仲文答应的条件,咬了咬牙。
裴家又建海港,又弄作坊,动静弄这么大,肯定有疏漏。
只有让他找到错处,就能向县令交差。
“盐场是没有问题,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是合法的。”
“既然裴家住坦荡,那就让我们搜查一番。”
“没错!”裴仲文笑的得意,他就不信裴朝歌是老实守法的。
即便没有违法,他也要借机发挥,非要给裴家安一个罪名。
裴朝歌冷笑,余峥这是不管不顾了,死活都要搜查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身影,微笑道:“既然余县尉一定要查,请便吧。”
“裴姑姑!”柳欣桐瞪大杏眼,满是焦急。
裴家早不是守法臣民了,不能让他们查到啊。
“太过分了!”
“有没有王法了!”
“流放犯就不是人了!”
很多裴家人不知道山里隐藏的秘密,只觉得官府欺人太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摆明了和裴家过不去。
余峥指挥着衙役:“分成五组,分别搜查五座后山!”
“是!”
衙役们摩拳擦掌,趾高气昂转身向外走去。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挡在路中央。
“闪开!”衙役怒吼道,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睛,没看见是官府衙役吗?
男子纹丝未动,面容沉静,仿佛没有听到。
“你是聋了吗?”
衙役从未见过如此无视他们的人,气的不行,正要上前打骂。
余峥听到声音,蹙眉走来,刚想问怎么回事,一眼看到中年男子。
恰好中年男子也看向他,缓缓开口:“慎正”
慎正是余峥的字,只有相熟的人才会这么称呼。
余峥顿时瞪大眼睛,整个人僵住,神色复杂。
看见属下上前,赶紧阻止,大喊道:“住手!”
衙役刚举起棍棒,正准备打下去,闻言停手,诧异的回头:“余县尉?”
余峥向男子走去,但走的很慢,仿佛脚下有千斤重。
站定后,低着头缓缓行礼:“见过先生”
除了裴朝歌,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什么情况?
朱元瑞朱大家是余峥的先生?
“余峥怎么能是朱大家的学生?”有村民问裴家人。
“谁知道呢,或许是余峥在京城读过书?”裴家人猜测到。
“朱大家品行高洁,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
众人反应过来,三三两两交谈着。
裴朝歌嘴角上翘,她研究过余峥履历,发现他曾在国子监读书,是朱元瑞的学生。
因此余峥一到,她马上让族人去请朱元瑞。
朱元瑞一直没来,还以为他不愿前来。
没想到已经到了,一直隐身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着自己学生。
朱元瑞来南华岛后,裴家尽可能提供最好的吃食、用品。
因此他吃得好、住的舒服,每日读书教学生,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今日他闲来无事,准备下会棋,没想到裴家人找到他,说他的学生来了。
朱元瑞很高兴,他早知道学生余峥在附近做官,以为他来办公事。
想着师生许久未见,能好好叙叙旧,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的学生显然被人收买,非要找裴家麻烦,要致他的恩人于死地。
朱元瑞忽然感觉很难过很失望,心中五味杂陈。
沙哑着声音开口:“慎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余峥将头低的不能再低,身体微微发颤,刚刚不可一世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知道先生流放到此处,但一直没脸来拜访。
听说先生深入简出,本以为不会参与裴家的事。
“为师是这么教你的?”
朱元瑞眼眶微红,他的学生怎么变成他最讨厌的人?
仗势欺人、罔顾律法、颠倒黑白、为虎作伥。
“还记得国子监的校训吗?”
余峥握紧双拳,半晌哽咽着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原来你还记得啊”朱元瑞苦笑道:“那你又在做什么?”
是啊,他在做什么?
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立志为国为民的少年郎,怎么将校训和先生的教诲忘了?
余峥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学生惭愧,对不起先生”
他自幼家贫,一家人靠着十几亩地,辛辛苦苦供他读书。
余峥从小懂事,虽资质一般,但格外刻苦,每日三更睡五更起。
天道酬勤,十五岁考中秀才,但之后参加两次乡试,都未能中举。
贫苦人家,书籍和人脉有限,远不如高门子弟读书条件优越。
余峥念着家人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不想放弃。
他一咬牙借了些银钱,拿着文章来到京城,希望能得到高人指点,最好获得学习的机会。
可人生地不熟,他像没头苍蝇的一样,四处拜访大儒。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人见他,哪怕是看一眼他的文章。
盘缠快要用尽时,他鬼使神差的来到国子监门口,想看一眼大晟的最高学府。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