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磨人心绪的年假,新年的第一天返工,家明在镜子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从家里出发去搭乘公交。
他已经开始期待下午三点了,因为那是乜棘做复健的时间。
上午帮一个剪了蘑菇头中年女人做复健,听这个阿姨啰里吧嗦了一个多小时。
“你说,排骨是糖醋的好吃还是粉蒸的好吃?”
“糖醋的。”家明喜欢那种酸甜口。
“你看吧!我就说嘛!我老公居然拿去粉蒸,太不识货了。”
皮笑肉不笑的实习生小许耐着性子听,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阿姨过年吃了什么,有什么奇葩亲戚去她家拜年,大年初三跟孩子去了哪里,大年初四跟丈夫发生了什么争吵。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零五分,向来都提早到的乜棘还没有来,也没有取消预约,家明一边取下一次性手套,一边往墙上的挂钟望去,有些不放心便给他打了电话。
嘟…一直在忙音中。
家明急忙跑去店门口往路张望,无果,遂又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找他的导师:“苏医师,乜棘到时间了还没有来,电话也打不通,我可以去他家看看吗?”
“行,你去吧~”苏医师正忙着给另一个患者复健,带着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扶着患肢,“向上收起呈四十度角,对了…”
苏医师随之一扭头,许同学早就跑没影了。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家明?你来的正好。”开门的是护工阿姨,她丢下门不管,掉头快步走回客厅倒水,“乜棘刚刚突然拉肚子了,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食物不干净,我还没来得及取消预约。”
“拉肚子?”家明扶着轮椅的把手低头问,“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没关系,有备用的整肠丸,观察一下再说。”乜棘唇色苍白,拉得有点儿脱水,“我主要怕拉肚子拉你们池子里。”
还顾得上开玩笑,看来不算太严重。
“嗤…”那可就刺激了,家明不忍想象那个画面,“你脸色不太好喔,不行就去医院看一下,我一会儿回去再帮你取消预约就好了。”
“没事,你专门跑来找我?”乜棘明知故问。
“对啊,三点了,你电话又打不通。”家明有心理阴影,“那我先回去上班咯,你好好休息,我下班再回来看你。”
“嗯…”乜棘微微点头。
护工往他手里倒了几粒药丸,温水送服。
家明回到水中康复中心,安分地上完最后两个半小时的班,然后一下班掐着点就走,连患者送给苏医师的蛋挞都顾不上吃。
匆匆赶回去。
乜棘正安然入睡。
这个点睡觉,晚上还睡得着吗?
家明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蹲在床边看,看那挺拔的鼻梁,顺着弧度往下,唇色依旧有些苍白,用手背轻轻摸了摸乜棘的脸,不烫手。
被子倒是捂得挺严实。
把手缩回来,又有些手欠,趁着人睡着了,拿食指指尖点点鼻子,戳戳软软的脸蛋,然后是锁骨。
“你变态吗?”听起来没有感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家明吓一哆嗦,没稳住,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哎呦两个字愣是没喊出来。
“没有…我…”他慌了。
乜棘缓缓睁眼,目光里带着一丝玩意和疲惫感,侧过头看着他。
“我摸你,你应该感到荣幸!”解释不清楚了,这是要破罐子破摔的节奏。
一个白眼翻过去,乜棘的嘴角偷偷地笑着。
抽人油水的家伙溜出了房间,小脸儿一阵臊红。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家明暗暗告诉自己,打死也不能承认刚刚的不轨,因为现在的乜棘,已经不是以前的乜棘了。
他不确定,不确定间断性失忆的乜棘,还会不会喜欢一个男生,他不敢轻易冒险,能够陪着乜棘一起做复健,已经很好了。
“家明~”乜棘慵懒地叫着。
家明在房门口站住脚,就不进去:“干嘛。”
“过来。”乜棘温和的命令。
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我想吃陈记沙茶面。”乜棘说。
就这,还要过来,真是多此一举。
“可是,阿姨饭都快做好了,要不我明天再给你买吧?”也不早点说,这都几点了,拉肚子还敢吃偏辛辣刺激的。
乜棘的调虎离山计,失败。
“那个…”他快速地思索了一下,立马有了新的对策,“我有点肌肉酸痛,你让阿姨去药店,帮我买点筋骨贴。”
“我去吧。”都说了阿姨在做饭。
“不用,让阿姨去买,你上一天班也累了。”乜棘就是想制造机会独处。
护工何尝不是上了一天的班?
“阿姨在做饭,我去买就好了。”原来是关心自己上班辛苦,家明小开心,屁颠屁颠地买筋骨贴去了。
“啧…”乜棘真服了。
也不知道到底谁的智商更堪忧。
本来还想亲口说出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过年期间想了好几套说词,自己把自己感动的半死的那种,偏偏一回城就开始拉肚子不舒服,这会儿还有个电灯泡护工在家里发光发亮。
乜棘有点不爽,兴致骤然全无。
郁闷之时,他突地灵光一闪,即兴改变了主意,决定继续装失忆,逗逗这个单纯的傻小子。